左衾自然是看到了謝逢雪的消息的,但他不想回。
随意地把紙鹞扔在矮桌上,任憑紙鹞的提示光閃個不停。
老頭瞟了一眼,依稀看到宋甲的名字,左衾的徒弟,他還是記得的。
“少見你有這麼不耐煩的時候。”
左衾道:“我現在很多時候都在不耐煩。”
尤其是一個讨厭鬼向他打聽另一個讨厭鬼的消息的時候。
他撿起紙鹞朝老頭兒揚了揚:“跟我打聽消息這個,這個就是往後要拐跑夏夏的小子,你說我現在回不回他?”
老頭立馬坐正身子,改了顔色:“年輕人心氣兒高,多晾晾也好。”
他們兩個一直喝酒喝到子時,等到月上中天,老頭兒忽然問:“通道還沒搭建好嗎?”
左衾面不改色:“快了。”
老頭兒小聲抱怨:“姬盛這小子就是會給人找事情幹,明明已經死了幾百年,我們還得為他一句話跑斷腿。”
左衾一言不發,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晦暗,金色的符文在他眼睛裡流淌,與天邊一點微光遙相呼應。老頭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遙遙天際,沉寂了八百年的帝星紫薇,忽然若隐若現。
他心中暗自嘀咕:居然真被左衾做成了。
長夏一直等到黃昏,才終于有人進了秋梧宮。
她坐在階梯上無聊地數地磚,黑色深衣的衣擺忽然就出現在眼前——她擡頭目光向上面移過去,是一張青年的臉。
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在八百年後的夢裡面,二十三歲的姬盛猶疑地問道:“長夏?”
長夏下意識道:“沒大沒小。”
說完她自己都愣了。從前和姬盛搖骰子的時候,姬盛也喜歡叫她的名字,連師姐都不會叫一聲,長夏就敲他一個爆栗,說他沒大沒小。
這些過往在腦海中纖毫畢現——她多少有些幻術底子在,數百年戰鬥養成的警覺性讓她直覺這不正常。
修仙者的記憶力是好,但姬盛隻是她人生中一個連重要都算不上的過客,她沒必要把那些平日相處的小事都記得那般清楚。
她閉上眼,再次感受了一下這個夢境的靈力波動,她對靈力的敏感度不及謝逢雪,也不能像他那樣僅僅憑借靈力的波動走向就知道這裡布了什麼陣法,這陣法有什麼用。
但她知道這裡多了幾股不同尋常的靈力,隐約感覺是流向記憶那方面的。
長夏垂下眼眸,難怪她進了秋梧宮後,諸多回憶莫名就開始湧上心頭。
這是在擔心她現在已經認不出姬盛了,所以給她加強下回憶?
還真是有種詭異的貼心感。
不過,現在她終于知道是誰把她引過來了——她的陣法修為不算好,能被她看出一二,是因為這個陣法有幾筆,是她曾經看過的。
左衾的手筆。
她忽然就放松下來了。
左衾完全可以做到讓她發現不了一絲端倪,他故意添的這幾筆,是心照不宣的安撫。
于是她打量了姬盛兩眼,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姬盛皺着眉頭:“在夢裡面你怎麼還一副當人長輩的樣子。”
長夏:……
她不是嗎?
她面無表情道:“在下不才,虛長你幾百歲。”
姬盛:……
“二十三歲,當上人王五年,正準備拉人入夥伐天。”
長夏疑惑:“聽你的語氣好像很熟練,你不是第一次在夢裡面見到我?”
姬盛愣了愣,旋即了然似的笑道:“原來這就是你的第一次啊。”
他忽然正色道:“我等你很久了。”
長夏不解,姬盛卻不再解釋。
長夏問:“那之前我入夢是幹些什麼的?”
姬盛神神秘秘地說:“教我喝酒賭博,吹牛打架,最後把我教的五毒俱全。”
長夏:……
我不是我沒有别亂說。
“所以我們現在要幹什麼?”
姬盛想了想,拉着她去了殿外。
外面的景緻已經構建好了,恢宏大氣的宮殿群沐浴在孤冷的月光下,整個皇城空無一人。
姬盛領着她去宮殿的最高處,也就是人皇大殿的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