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明月公主的一生。”
長夏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許久才輕輕問道:“那你呢,你是什麼?”
這顯然把葉舒行問住了。
他沉默了一瞬,說:“我大概是一縷執念吧。”
姬昭把自己有的,自己能給的,全部給了蒼玄,唯獨留下了這一點點私心。
“我是她對馮一白的思念。建木在南境,馮一白在東境,平日裡全力騰雲駕霧不過幾日的路程,卻困住了那個強大到能拯救世界的公主。”
還沒來得及将這點思念送到馮一白身邊,她便先撐不住□□崩解,魂飛魄散。
于是這點思念在不渡苦安了家。憑借她記憶中的樣子,化作馮一白的模樣。
“我覺得不是。”
長夏忽然說道。
她晃了晃手上的紙鹞,“剛剛我打聽了一下馮一白的生平,有人告訴我,他是散修出身,無拘無束,向來潇灑不羁,不重禮法。”
但葉舒行卻是個能把茶泡得行雲流水的人。
泡茶是貴族才會去玩的東西。
姬昭才是那個貴族。
“你隻擁有部分明月公主的記憶,也沒遇到過真正的術法大師,所以應該不清楚,創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極少有人或者仙能做到。”
“其困難處在于‘點睛’。”
“意為讓死物擁有思想,情感以及靈魂。”
這是天地的偉力,凡人難以企及。
這時候,紙鹞裡穿出清泠泠的少年聲音:“他的确是個半成品,但缺的那半不是靈魂,而是肉身。姬昭創生術學的一塌糊塗,在彌留之際居然還能創造出你這麼個作品,看來是真的拼盡了全力。”
或許就是因為将所有力量都用來創造他,所以才沒辦法見馮一白最後一面。
因為沒有肉身依托,所以葉舒行才會一次次消散又聚集,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生物。
這時候,那聲音又道,
“但是,你不是有一具現成的嗎。”
分明未見其人,葉舒行聽其音,竟然感覺有一雙深沉的眸子在嘲弄地看着他。
讓他脊背無端發涼。
長夏聽着紙鹞裡左衾的話語忍不住心裡想,到底是她在現場,還是左衾在現場。
她覺得自己得有點存在感,于是也似笑非笑地問道:“真正的馮一白,在哪裡。”
她現在可不信東境躺着的那個假人是馮一白。
葉舒行喉嚨發澀,他覺得自己像是被赤裸裸剝開在長夏和紙鹞對面的那個人面前。
他知道的和他不知道的過往,他們都一清二楚。
“不渡苦的水最後會彙聚在一處深潭,馮一白來不渡苦那日,看了我許久,然後把神魂散在水裡和公主永遠在一起,肉身。。。他讓我自便,我就把他放進了水裡。那裡蜃蜉蝣最多,殘餘的公主的氣息也最多,我覺得他想留在那裡。”
長夏和左衾同時歎息了一聲。
許久之後,左衾才道:“創生之術,姬昭就是跟馮一白學的皮毛。”
長夏卻心道,難怪馮一白的酒能一夢叫人斷腸,點睛手法之一便是點睛七情六欲,這手藝用在釀酒上面,可謂大材小用。
可惜沒能嘗上一嘗。
葉舒行的故事講的差不多了,目的卻還沒顯露出來。長夏無聊,在紙鹞裡把别驚春、謝逢雪她幾個師弟師妹都拉進了一個群聊,興緻勃勃地說着這次見聞。
因為是自己人,幾個師弟師妹也沒太拘束,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說到興緻熱烈處,霍汀蘭比較好奇姬氏一族的時空咒術能力,按理說,一半被明月公主哥哥帶走,一半獻祭上天,已經完全沒了,但明月公主死後三千二百年,姬氏一族仍然是人皇之尊,也依然需要和姜氏聯姻,那這份力量到底是怎麼傳承的。
左衾忽然在群聊裡面說道:“自然是都還回去了。”
長夏:?
她沒邀請左衾吧,這位是怎麼進來的?
後面幾個師弟師妹顯然是怕左衾的,方才還熱鬧的群聊一下子就冷了。
長夏氣急:現在他們幾個越來越不愛出門,難得有這麼好的氛圍,左衾你怎麼賠我?
左衾:告訴你一個秘密夠不夠?
長夏:如果你說你就是明月公主的哥哥的話,顯然是不夠的。
左衾:……
長夏:……
還真是啊?
許久之後,紙鹞那邊才閃爍着幾個字:
我真名姬佐,别忘記了。
然後在眨眼之間,那行字又忽然消失,長夏翻遍了紙鹞都沒找出來。
像是一場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