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可難猜的呢?也就長夏會覺得他喜歡斂華。
喜歡當然是喜歡,但他對斂華的喜歡,和長夏對斂華的喜歡,是同一種喜歡。
他對長夏的喜歡卻不是。
臨江恍然大悟,“原來是還在單相思的沈掌院啊。”
沈思言:……
“你夠了啊。”
臨江冷笑道:“明明知道今日要出大亂子,這麼緊要的關頭你人居然不見了,知道這幾個時辰我是怎麼過得嗎?知道嗎?”
沈思言:“我不知道。”
臨江:……
“哦,所以長夏師姐也不知道你喜歡她。”
沈思言:……
“你再這樣我心裡那點愧疚就沒了啊!”
“沒了愧疚,長夏師姐也喜歡謝師兄。”
沈思言:……
他徹底沒了脾氣,告手求饒道:“我就這點底褲了,别掀,别掀。”
臨江繼續冷笑:“後面的爛攤子你處理,我要休假。”
沈思言疑惑:“你就算休假了,除了在樞密院處理公務,還能幹什麼?”
他們倆幾百年焦不離孟的,沈思言不知道臨江居然背着自己有了小秘密。
臨江理所當然道:“休假去遲晝海殺妖啊!護衛蒼玄,人人有責。”
沈思言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這假休得真别緻。”
不僅沒放松,反而更忙了。
不過他遺憾道:“這假你估計休不了,我要去東境護衛人皇一年,沒空管樞密院的事。”
臨江聽此一言,臉算是完全黑了。
沈思言卻還嫌刺激他不夠,抱着頭悠哉悠哉地就走了過去,嘴裡還念念有詞道:“聽說東境這酒啊,這香料啊,這美人啊,真不錯。”
臨江在背後啐了他一口,下了對沈思言來說最惡毒的詛咒:“呸!活該你追不到師姐。”
沈思言面不改色。
他喜歡的姑娘是不喜歡他,并且可能永遠都不會喜歡,但那又如何呢?
總歸日月星辰在轉,日子會一天天過下去。
他要趕去的地方是圖南閣,那裡現在已經成了姬汀蘭的領地,雲亭弟子早就悉數遷出,現在作為女皇行宮,被東境世家派重兵把守。
不過也攔不到他身上就是了。
沈思言樂滋滋地想,至少圖南閣裡面還有個江白鹭,在衆修士都去邊境的現在,有個人陪他一起在圖南閣中穩如泰山,那他也就不算有多異類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被他挂念的藏鋒山四師弟,現在像隻炸了毛的鳥類般蹲在姬汀蘭對面的椅子上。
“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去東境!”
姬汀蘭給他倒了杯茶水:“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學小孩子大吵大鬧。”
江白鹭:“妖族千歲成年,我還在幼生期。”
姬汀蘭面不改色:“那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江白鹭都氣笑了:“反正我怎麼都說不過你。”
姬汀蘭微不可察地歎息了一聲。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責任,前面百年還能在師姐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地成長。但越長大,知曉的事情越多,就越明白自己的擔子到底有多重。
她少時随師姐下山遊曆,路過東境時,遇到過一次刺殺,是東境一個随姬盛征戰過的世家子弟來殺劍仙的徒弟。
他才元嬰期,當然成不了什麼氣候,師姐沒費幾下力氣便将之捉住,好言相勸道:“人皇已經死了,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成嗎?”
那人目眦欲裂,像是懷了極大的恨意:“是你師父逼死了人皇,我要讓你們償命!”
師姐道:“我師父放過你一次,他說你是可憐人,那我也放過你一次,但下次你再殺我,我可就不會再心軟啦。”
那人偏過頭:“誰要你們高高在上的同情。”
汀蘭才知道,這人殺他們不是不敢挑事的欺軟怕硬,畢竟連劍仙都敢行刺,是真的為了心中信仰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面是懊惱于東境對師父和師姐的誤解,但見到東境人在人皇走後仍然百年如一日地對其虔誠信仰,她更多的是羞愧于自己現在過的輕松生活——你的子民們還在為你搖旗呐喊,不惜玉碎,你在幹些什麼呢?
姬氏汀蘭,有什麼資格無憂無慮。
此後數百年,她便不愛下山了,隻愛在自己的小屋裡精研技藝和完成叔父自缢前遺留給她的課業。
汀蘭道:“江白鹭,我的時間要開始流轉了,我會很快老去,死去,而你還有很長的壽命。”
“你還有很多時間去完成你的理想你的抱負,但我就隻剩這匆匆百年。”
她伸出自己的手,自嘲一笑:“我當年光是在機關術和修仙術中做抉擇都用了不止一百年,現在卻需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做那麼多‘偉大’的事情。”
江白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汀蘭繼續開口:“我知道你同我鬧一鬧并不是想真的做什麼,你其實一向有分寸,不該做的事情從來不會做。”
“但是白鹭,我沒有時間了,時光從我決定登位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追趕我。”
他們在桌案的兩邊,女皇珠翠琳琅,玄色華服迤地,華貴逼人。
江白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意識到,他們不再是藏鋒山上看花摘果子的少年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