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冢在三尺道後山，但卻不從三尺道走過去 。

同樣是左衾給設計的陣法，需從翠微城外三百裡的逢劍小鎮傳送入劍冢。

長夏解釋道：“每年到劍冢來碰運氣的人成千上萬，全上翠微和三尺道去，那得人擠人，所以裴劍首花重金請了左衾來設了這個陣法。”

行雲最近對錢這東西很敏感，他小心翼翼問：“重金是多少金?”

長夏想了想：“不知道，我隻知道晨星山的星圖差不多就是那之後給設的。”

行雲倒吸一口涼氣：“不是說他們劍修很窮的嘛!”

長夏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嗎?裴劍首還是全蒼玄最厲害的煉器師，他出手很貴的。你手上那把水沉木的木禅杖，就是他給打造粗胚，再交由禅師打磨的。”

她最後補充道：“禅師花了不少好東西才打動裴劍首。”

行雲驟然一愣，這他真不知道。

他當年隻看見禅師經常打磨這隻禅杖，卻不知此物從何來，也不知道禅師是為誰磨。

當時心中還暗自計較，心想還有誰能值得老和尚這般用心對待。

後來給了他，他也是欣喜于有了新玩具更多，卻從來沒想過細究。

他悶聲道：“是我從來沒想到要去多了解他。”

老和尚知他，是他不知老和尚。

長夏安慰他道：“沒事，我也不知道我師父居然想去自殺。”

雖說不知道别驚春入陣之後的狀态，但估計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不然他不會告都不告訴她。

行雲：……

并沒有被安慰到，但他不敢說。

左衾的陣法，隻要不是太特殊的，長夏都會解，她沒從小鎮中駐守的三尺道弟子那裡拿登記令牌，反而是掐訣用靈力在幾個點位上輕輕一點，轉眼他們就換了個地方。

雖說叫劍冢，這裡卻并不鬼氣陰森，反倒是藍天白雲，日光和煦，草木青翠，唯一不同的是，面前有座高聳的山，無數把劍都插在山上，他們剛到，劍冢千萬靈劍發出輕輕嗡鳴聲。

山上還有不少求劍的修士，皆被這一幕弄得一驚。

長夏隻是擡了擡手，而後翻掌往下一壓，方才還在躁動的靈劍瞬間安靜下來。

行雲站在山腳仰望山頂，感歎道：“真壯觀。”

長夏少時來過這裡，選中她的劍倒不少，包括山頂上那把太一，當時也屈尊為她下了山，但她一把都沒看上。

别驚春也不在意徒弟眼光高，沒選便沒選，便牽着她下了山。

後來閑聊時說起此事，他才感慨：“太者廣大之名，一以不二為稱。太一乃是道之本源所煉，它很難得能看上一個人。”

當年他上劍冢尋劍，太一雖說也為他劍鳴，卻并未為他下山。

長夏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她對别驚春說：“兵戈乃是利器，主殺伐，道法自然，我用劍來殺生的，不是用來求道的。”

太一包容萬物，卻不是她所求。

當年師父牽着她來劍冢挑劍，現在也輪到她來當領路人了。

“梨白，喜歡哪一把?”

梨白眼睛眨了眨，問：“隻要我喜歡就可以嗎?”

長夏道：“隻要你喜歡就可以。”

她可以幫她的師妹鎮壓這裡任何一把劍。

梨白卻想了想，最後搖頭說：“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我要挑一把也喜歡我的劍。”

長夏這一次卻沒有由着她，她看着梨白的眼睛，一字一句說：“你喜歡的就可以。”

“劍而已，它不喜歡你，我們就把它砸斷了重新煉，總能煉出一把喜歡你的，”

“梨白，你不能總等别人來先喜歡你。”

她的師妹從出生起，接受到的好意就太多，以至于她總是對這些好意報以惶恐。必須得她确定一個人是真心喜歡她，她才會将重重心防卸下，露出最柔軟的一面。

長夏察覺到，就算是對着謝逢雪，梨白的精神也是緊繃的。

“喜歡什麼，想要争取什麼，自己去拿便是了，你是我的師妹，值得這天底下最好的東西。”

長夏溫聲道。

她從前是想慢慢教的，想慢慢告訴梨白，蒼玄觊觎她身份的人雖然不少，但也并沒有那麼多。

或者那些算計和陰謀中，也摻雜了幾分不值錢的真心。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但是……

長夏垂着眼睛，但是她沒有時間了。

馬上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做。

所以她需要用更快一些的方法來告訴梨白，她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梨白怔怔看着她，像是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

少女的聲音第一次低落了下來。

“真的可以嗎?師姐。”

長夏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她拉着梨白的手，将她帶到了通往劍冢頂峰的那條路，然後指着山上千萬柄神劍說道：

“選你喜歡的，隻要你喜歡的。”

行雲看着小姑娘離開的背影，問旁邊的長夏：“如果小梨白喜歡的劍看不上她，你還真把劍折了重新鑄啊?”

長夏：“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行雲：“這跟你折不折劍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