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抹殘陽如血,謝逢雪站在海岸線上看夕陽沉海,橘紅的色調将他的青衣也染上一層淺薄的绯色。
倚香君站在他的身側,與他共賞這一輪落日。
“仙界的景色從來都一個樣。”
謝逢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倚香君:“您說是嗎?君上。”
倚香君道:“世間總是大同小異。”
謝逢雪一雙潋滟的眼睛盛着這幅海天一色,微笑不語。
倚香君也是個極有耐心的人。
他不知道謝逢雪今日約他賞日是打什麼主意,這個人太過神秘,甚至在這短短時日之内就反客為主——他看不透這個在天梯斷絕時代飛升上來的年輕人,而這個年輕人似乎已經摸出來他的路數。
他太聰明,也太厲害,最為敵人将是十分難纏的存在。
但是有什麼關系,看不透便看不透吧,總歸他們現在才是一條船上的人。
兩個人等到日落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正準備就這般打道回府的時候,忽然見遠方有微弱光芒。
倚香君眼神暗了暗。
是小莳提燈涉月而來。
謝逢雪看着逐漸走近的少年,笑意頓時濃了些。
“我放才說錯了,仙界也不是一成不變。”
倚香君隐約意識到他将要說的話或許是自己不想聽的。
“朝生君,今日就到這裡……”
他下意識想阻止,卻聽見謝逢雪已經慢悠悠把下一句話說了出來——
“比如這個創生術做的書童,眼下仙界和蒼玄天殘地缺,仙界不接人氣與地氣,六道輪回之力無法在他體内運轉,不能産生新的‘魂靈’,就隻有消耗已有的那些……”
那雙潋滟的眼睛注視着倚香君,竟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這目光給束縛,掙脫不得。
“君上您說,他這副脆弱的肉身,還能接受您幾次補靈?”
倚香君忽然覺得自己背後在發寒。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又變成了波瀾不驚的樣子。
倚香君對已經走到他身邊的小莳道:“先回去幫我煮一壺安神湯好嗎?今日海鷗叫得我有些心煩氣躁。”
小莳将信将疑地擡頭:“君上……”
他的君上卻隻是對他溫和一笑,用手摸了摸他的頭,當做安撫。
“聽話。”
等小莳又提燈遠去,倚香君才将目光微冷地看着謝逢雪。
“你想要什麼?”
變臉速度真快。
謝逢雪笑着說:“君上在擔心些什麼?在下又不是什麼專門去拆散人家有情人的壞人。”
倚香君已經徹底不想在謝逢雪面前裝出柔善和煦的模樣了,他的眼中戾氣一閃而過。
“别裝了,謝逢雪。”
“你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大費周章弄這些,到底想要做什麼。”
謝逢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喲,居然這就急了?看來小書童在這位仙君心中的地位,比想象中還要高些。
反正他現在是不着急了,于是笑眯眯地說:“好說,好說,咱們慢慢說。”
倚香君:……
這人有病吧。
——
等長夏終于有時間緩緩的時候,她才想起給錢相宜發個消息。
說起來,她和錢相宜交集雖然不少,但更多時候都是處于一種兩看兩相厭的狀态。
錢相宜看不慣他們藏鋒山老中青三代,她也不理解為什麼一個幾千歲的老東西了,做事情還是心眼兒小的很,不高興了動不動就給人穿小鞋。
用左衾的話來說,就是一副少爺做派。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丁點兒不稱意就要記仇,以為整個蒼玄都是圍着他轉的。
現在她就在給這位老少爺發消息。
“師父和左山主的葬儀一直擱置,掌門您看有什麼章程?”
雲亭前段時間一直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态,晨星山的人在左衾與龍脈合一之後就一直在發瘋,雲上樓閣的人收拾他們的爛攤子就耗費了大半精力,加之還要維持宗門運轉,一直抽不出空來辦這麼大的典儀。
再者,雲亭剩下的重要人物們大多都不在,這典儀也辦不夠分量。
雖然長夏不喜歡錢相宜,但不得不承認他将雲上樓閣的人調教地很好,眼下多事之秋,沒主心骨坐鎮,居然沒出什麼大岔子。
她早上發的,一直等到半夜,錢相宜才給她回話。
“沒打算,沒章程,你看着辦。”
長夏:……
為了半夜吵醒她,您自己也大半夜不睡覺,真是辛苦了哈。
于是她回:“那行吧。”
行什麼行!
錢相宜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一隻手支着身子,另一隻手捏着紙鹞,兩隻眉毛緊巴巴皺在了一起。
這王長夏怎麼回事?
他說不辦就不辦啦?
一個是她師父,一個是她後爹,怎麼這麼不上心?
他翻出沈思言的名字,又給他噼裡啪啦發了一堆消息。
沈思言:……
他一邊看着紙鹞,一邊看着半夜來敲他門的長夏,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你們倆鬥法,把我扯進來幹嘛!”大半夜不睡覺的嗎!
長夏道:“是你師父單方面為難我,你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