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鹭的鬥志昂揚似乎在離汀蘭還有一步的時候就到了盡頭。
他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卻不敢說話。
“如果你繼續猶豫,等我走了我們也說不上一會兒話。”
汀蘭轉過頭,笑盈盈地看向他。
江白鹭的修為比她高,剛剛還特地收斂了氣息,可是汀蘭就是知道他在他後面。
江白鹭攤手:“不讓我去找你的是你,現在要和我說話的也是你。”
汀蘭沒有指責他的倒打一耙,反而道:“是的,我就是這麼過分。”
她向來勇于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承認自己的一切缺點,就算過分一些,放大一些也沒關系。
因為這個人也恰好喜歡她。
于是江白鹭也道歉:“是我的錯,我應該死纏爛打,厚着臉皮也要去東境找你。”
汀蘭得意笑着說:“孺子可教。”
江白鹭張了張口,不知道從何說起。
要怎麼說呢?
前面幾百年懵懵懂懂,他連父親為什麼将他送到蒼玄來都不知道,日子得過且過,這樣稀裡糊塗幾百年。
當他以為就這樣了的時候,又忽然被告訴沈思言的身份,于是他便明了,自己是白羽鳳凰一族費勁心思,在下任妖皇面前搶占的先機。
自己和新妖皇同在蒼玄,等妖皇繼位,他就是沈思言天生的心腹,這是遲晝海其餘衆族誰都比不了的。
可是……
可是汀蘭要怎麼辦呢?
她以為他們還有幾十年,實際上他們就隻有中天紫薇歸位前那十二年了。
甚至于有沒有那十二年都隻在妖皇的一念之間。
江白鹭忽然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勇氣,他低垂着眉眼,上前一步,将他喜歡了八百年的姑娘擁入懷中。
汀蘭驟然一愣,等反應過來後,就将雙手撫在他的背上回應。
“我在這兒呢,一直在。”
此時雲上樓閣其他角樓中,來自東境使團已經全部被長夏圈在了一起。
她漫不經心問同行的息骊珠:“一個不漏吧?”
息骊珠拿着紙張勾勾畫畫,認真點頭,“都在這裡了。”
有人不服,黑着臉責問:“閣下這是做什麼?”
長夏道:“有些蒼蠅招人煩。我師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點清閑我總要給她。”
那人又道:“護衛女皇乃我等職責所在,閣下此舉,就不怕東境問責?”
長夏抱着劍,眸色幽深,“你來問我?”
……
好像還真不敢。
長夏看了眼天色,淡淡道:“這禁制三個時辰後解開。”
沒必要太久,畢竟汀蘭的放縱就隻有這麼一丁點兒。
她掃了一眼正在偷摸解陣的人,好心提醒:“這是左衾的陣法,别費力氣了。”
那人瞬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
不是,他們是什麼很重要的人嗎?何德何能還能用上左山主的困陣。
長夏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沒多大功夫管他們,息骊珠亦步亦趨地跟着她。
這次她是代表息氏一族跟随女皇銮駕過來的,可能早就料到如今這個場景,祖父和祖宗都沒過來。畢竟她可以仗着年紀小跟着長夏瞎胡鬧,祖父他們卻不好多在明面上得罪東境的世家們。
要他們和這些人一樣被長夏困住,他們也不想幹。
其實不止是息氏,三公之中的嬴氏和熊氏也同樣隻是派了小輩過來。
那兩個倒黴鬼在長夏師姐這裡可沒她這樣的交情,現下正在角落裡數螞蟻呢!
但很快息骊珠便笑不起來了——當她終于知道長夏要忙什麼事情的時候,她恨不得跟那兩個倒黴鬼一起去數螞蟻。
當夫子帶着書院的先生和學生們落座在雲上樓閣的待客廳時,息骊珠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進來過。
故意的吧!
師姐絕對是故意的吧!
仿佛是應證她猜想一般,她剛想偷溜走的時候,長夏的話就在她耳邊響起:“骊珠,看茶。”
走不掉了。
息骊珠認命地為廳裡衆人倒起茶水。其中便有她之前與之争辯的教習。
長夏和夫子都在,她不敢鬧出什麼幺蛾子,于是規規矩矩奉茶道:“先生請。”
那教習居然也沒有為難她的意思,雙手接過,說了句:“多謝。”
像是之前那些龃龉便不存在了。
等長夏把麓湖的客人們都送走,息骊珠才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說:“師姐,這場宴,是為我設的?”
長夏不置可否:“你祖父托我的,息氏的小姐可以和麓湖鬧别扭,但息氏未來的掌權人不可以。”
她當時禍闖得太大,各中緣由自然不是一杯茶就能釋懷的,隻是息笃早在私下裡安排好了,今天這一場不過是讓長夏坐莊,和夫子一起當個見證。
息骊珠悶悶道:“怎麼什麼都不告訴我。”
許久之後,長夏才回答她:“這是好事。”
被收至妥帖,被安排妥當,這說明愛自己的那個人還在。
窗外圓月高懸,星子稀朗。
長夏覺得時光過得極快,她從被人安排,到安排别人,好像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拍了拍骊珠的背,從儲物囊裡取出幾壇好酒,一道封着她劍氣的符咒,遞給息骊珠。
“好了,那邊的陣法還有大半個時辰失效,你拿着我的劍意去把陣法劈開,然後再跟他們服個軟。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該怎麼做的。”
左不過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