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水把所有的面包糖果都拿了出來,孩子們也很熱情。村委會很少這樣歡鬧,笑聲、談話聲、風聲飄蕩在熾熱的陽光裡。
小孩子們擁擠在一起,如山巒一樣此起彼伏,秦在水看見幾個小孩就要被後面湧上的壓到,他眼疾手快:“小心!”
春好被村支書牽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一個俊朗高大的陌生男人被一群孩子壓在了地上。
春好還沒看清楚情況,身邊的村支書已經絲滑地松開了她的小手,緊張而讨好地迎合上去。
村支書撥開孩子們,想把秦在水扶起來:“秦教授,您沒事吧?”
“沒事。”秦在水護住了身邊幾個跌倒的小孩,他單手撐了下水泥地站起來。
同時迎上去的還有蔣一鳴,以及站在另一邊的市政府的領導。
秦在水彎腰拍了拍褲腳,撣掉一些泥土,黑色的皮鞋也踩髒了,他并不在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春好還站在原地,視線越過層層疊疊的小孩子,越過關切的大人,愣愣地看向他。
那天陽光很大,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隻記得他低頭整理袖口的手。
很好看,她沒見過這樣的手。幹淨秀氣,好看得超過她的認知。
春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很黑很髒,指甲也是黑的,紋路裡都是泥土,很多地方都有黃黃硬硬的繭,還有不少裂紋和傷口。不僅是手,她的腳也是這樣。
春好眨了下眼,她不知為何,有種被沖擊到的難過。
她默默退出人群,走到一旁樹下的水龍頭前,拿起連接了出水口的橡膠皮管,擰開水,沖洗自己的手和沾滿淤泥的腳。
那頭,仍舊有人關切着:“秦教授受傷了嗎?”
“還好。”秦在水說,“先看看小孩有沒有跌傷?”
沒人應這一聲,卻有人看見他了他胳膊肘上的擦傷,揚聲:“誰有創口貼?”
立刻有人回:“我我我!”
秦在水皺眉,便自己去查看那些小孩有沒有受傷。
檢查完畢,這才作罷。
創口貼被送到他面前,秦在水沒接,他看眼自己的傷口,和村支書以及市領導示意:“我去洗洗。”
“诶,秦教授,水龍頭在那兒——”村支書給他指了指春好的方向,“就那剃寸頭的小孩在用的。”
水流聲嘩嘩,在水泥地上漫出大片水漬,一層一層,把灰白的水泥染成深黑。
春好大肆沖洗自己的手,但沒有用,深年累月的泥垢,哪裡是一天能剔除的。
她下手沒輕重,差點剜下來一塊肉。
春好龇牙咧嘴,又是吹氣又是捂手,最後在疼痛消散的過程裡,她慢慢接受了這個模糊的現實。
橡皮管癱軟在地上,像沒氣息的水蛇。
水還在流着。
春好洩了氣。
——“你好。”
一道溫和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春好吓得不輕,回頭,看見了秦在水。
他和她相距半米,背對着陽光,身形灑下的陰涼剛好把她罩住。
流水淌淌,折射着陽光,驚豔、搖晃。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水龍頭嗎?”
秦在水看着她,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