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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許馳聽聞了她的光輝事迹,笑得止不住:“這下你修都不用修了,直接換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黃詩吟也說:“對,幹脆換個好的。”說到這兒,她忍不住道,“我早懷疑你被那個電腦城老闆坑了,既沒有保修單,賣的還不防水。居然收你八百。”
春好肩膀郁悶地塌着:“我當時不知道這些。”
她在城市住了三年,但除了學習和衣食住行外沒有任何購物經驗,也不認識牌子,在電腦城那種地方,活脫脫一待宰的小羔羊。
許馳樂呵:“你看起來就好騙,我要是老闆肯定也逮着你薅。”
春好:“……”
黃詩吟補充:“而且我估計下周班會主題肯定是電子産品。好好你當心又被級部主任拎出來鞭屍。”
春好心髒再中一箭,她一邊肉疼一邊扒飯吃。
許馳看着她,莫名幻視一隻可憐的小蘑菇,斟酌着想說要不我送你一個,但莫名又開不了口。
他清楚自己和她相處的界限在哪裡,送貴重物品她不會要,提她喜歡的那個人更是雷區蹦迪。去年兩人在路邊吵架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呢。
“不過也不要緊。”黃詩吟說,“今天不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嘛,說不定馬上世界就毀滅了。”
春好茫然:“世界末日?今天嗎?”
“對。12月21日,就是今天。”
那怎麼行。
春好不信這個邪,她憤憤扒一口米飯:“不行,我還是要把MP3拿回來!”
許馳:“你就不怕下下周的班會主題也被你的英勇事迹包圓?”
春好甩甩腦袋,她顧不上這些,隻知道自己不想失去這最後一點念想。
萬一真世界末日呢?
她說:“我不管,我豁出去了!”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春好獨自前往級部主任的辦公室。
深冬時節,一般隻有到這個時候陽光才從厚重的雲層裡薄薄灑落出來。
教學樓下有學生會的同學拿了鮮花排成一排,不知又是哪個上級領導或者哪位大學教授來訪。
春好不在意這些,她心裡隻有自己的MP3,她一掃而過,蹬蹬上樓。
到達辦公室門口,她徘徊半天,想進又不太敢進。
最後是級部主任從外面回來,看見她蹲在走廊上,“你怎麼蹲這?都打鈴了,快回去上課。”
春好連忙起身跟着他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剛要開口,主任已經打斷:“MP3的事就别想了。”
他拿了保溫杯去牆邊的飲水機接水,“你快回班上課,我一會兒還要見客。”
春好聽他時間不夠,跟在後面道歉:“李老師我真不是故意早讀修MP3的。我聽見打上課鈴了,但修得太認真,又忘記了……”
飲水機咕咚咕咚,接了一半沒水了,李主任把空水桶拿下來,春好很有眼力見地迎上去:“老師我幫您。”
春好接過空水桶放在一邊,又去一旁把沒開封的桶裝水搬過來。
“诶诶——”李主任想制止,但無奈她就和一個靈活的小泥鳅一樣,“我說你這孩子,你幫我也沒用。你的MP3我高考後還你。”
高考後?
不行啊,那她這兩年多怎麼過?
春好為難:“那還有好久……”
“哪裡久了。”李主任苦口婆心,“三年一眨眼就沒了,你别看你現在高一,日子混起來很快的。”
春好抿抿唇,彎腰把桶裝水一把抗到瘦削的肩上,她掂了兩下,執意要給他把水換掉。
李主任看得心驚肉跳,但又不敢碰她,怕她重心不穩栽倒:“哎呀你一個小女伢子,這水快四十斤,你搬得起嗎?”
春好動作利索:“我搬得起。我以前搬過。”
李主任着急:“你快放下來,莫把自己搞傷了。”
春好認真:“沒事,我幫您換好。”
她撕掉封口,扛着水桶走向飲水機。
辦公室外,有人敲門進來:“李主任,北大扶貧研究院的人到了。”
李主任應一聲,顧不上春好這邊,趕緊迎去門口。
辦公室的門從外打開,下午的陽光傾斜而下,從門口一直撲到她腳底。
春好短發晃動。
她眼睛盯着飲水機,調整着角度,準備把水桶倒插-進去。
門口出現熟悉的人影。
水磨石地闆淺淺閃爍。
春好心頭一跳,她幾乎條件反射擡頭。
蔣一鳴微笑介紹:“李主任您好,我們是北大扶貧研究院的,這是我們經濟學院産業經濟與産業扶貧方向的負責人,秦在水秦副教授。”
秦在水就那麼出現在清薄的陽光裡。
仿佛回到了最開始那一年,水龍頭澆在地上的樣子。
真實得像某個夢境。
春好眼前有些失焦。
——“哐當!”
桶裝水從她手臂上失力跌落,重重砸在地闆上。
水聲咕咚,悶悶作響。
春好驚醒,趕緊又彎腰把水桶撈回來。
她完全想不到會在這種荒誕的場景裡與他重逢。
明明以前搬這種重量的東西戳戳有餘,但不知為何,她此刻使不上一丁點勁。
李主任簡直是怕了她,趕緊過去扶:“哎呀我就說你不要弄了,搞來搞去把自己搞傷了。”
秦在水這才瞧見飲水機邊有個女孩兒。
他目光看向她,微微一愣,腳步下意識往前,似乎想把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春好呼吸僵硬,沒有擡頭,也沒有出聲。
李主任想接過她臂彎裡的桶裝水。
秦在水上前:“我來吧。”
說着,他緩步靠近,伸手接過。
春好半個身體都在發麻,她做不出任何動作,隻聞見熟悉的氣息聚攏又消散。
他手臂擡起,輪廓背對着門外的陽光,衣袖就這麼擦過她發梢。
秦在水把水桶倒着豎進了飲水機。
“咕咚”一聲,水泡上湧,輕輕炸開。
秦在水收了手,眼睛卻再次看向她。
他目光很深,毫無阻隔地罩在她身上,清澈裡又帶着那麼點銳利。
他認真喊出她的名字:“春好。”
春好僵硬擡頭:“……嗯?”
“真不認識我了?”
秦在水在陽光裡淡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