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春好正式去補習班上課。
她和陶姐講了自己要去補習的事,說白沙洲後面隻能一周去一次了。
她很不好意思,先前還要人家多給她派點活,自己卻轉眼就食言。陶姐倒沒放心上,說隻要她來,還是有活幹。
這日早,春好和黃詩吟一塊兒出發。
兩人原不在一個班,黃詩吟是下午尖子班的,不知為何突然轉來春好在的基礎班。
春好怕她是想陪自己,“你不用管我,你成績那麼好,和我補一個班浪費了。”
黃詩吟笑:“少自戀。我是覺得跟不上,所以才轉來的。”
春好驚歎:“哇,連你都跟不上啊,那裡面的人得多厲害啊。”
黃詩吟:“都是大佬,卷C9名校的。”
“噢——诶,”春好奇怪,“那你更應該待那兒呀。阿姨不一直想你上清北複交嗎?”
黃詩吟臉不紅心不跳:“我媽沒自知之明,我有。”
“……”春好被她逗笑,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八點五十,兩人一起踏進教室。
正是學生上座的高峰期。春好在找座位,靠窗的倒數第二排有連着的兩座,她和黃詩吟坐去那。
可走着走着,她愈發覺得這個倒數第一排,拿課本蓋頭睡覺的男生怎麼這麼眼熟。
她走過去,毫不猶豫地一把掀開數學書。
許馳被光刺激到,眯着眼爬起來,沒好氣:“誰啊。”
春好瞪大眼:“你怎麼在這兒?”
自上次校門口的吵架後,兩人三天沒見了。
許馳也意外一瞬,他坐直身,甩頭“哼”一聲,卻又不忘和黃詩吟打招呼:“嗨,詩吟早啊。”
黃詩吟看他因為睡覺而顯得亂蓬蓬的頭發:“早。”
許馳這才看向春好,往後翹椅子:“我怎麼不能在這兒。不好意思啊,這就是我的至尊寶座。”
春好面不改色:“成績差的一般都坐最後一排。”
許馳急眼:“那你坐倒數第二排也好不到哪去!”
春好:“我這就換。”
她回頭,可快上課了,其他座位基本被坐滿,隻剩零星幾個空着,沒有連着的兩個座位了。
黃詩吟也解下書包坐下。
春好:“……”
“你換啊,”許馳來勁了,沖她擠眉弄眼嘚瑟,“你換啊你換啊,嗯?怎麼不換了小短發?”
春好忍無可忍,把剛剛掀開的數學書一把摁他臉上。
許馳:“……”
春好轉身坐下了。
書掉到地上,他彎腰撿起來,吹掉灰塵,邊吹邊說:“怎麼又生氣了,我都沒生氣呢。”
春好一聽,回頭說:“明明從頭至尾是你在生氣。”
“那我不生氣了。”許馳沖她咧嘴一笑,“你也别生氣了,好不好?”
他那天回去後,其實也有些後悔,但他依然無法釋然。他服軟隻是想繼續和她說說笑笑,而不是認可她喜歡秦在水。
春好翻着課本,把他那天的話報複回去:“誰信你的不生氣。”
“不是吧,你這也太記仇了。”許馳吐槽,卻又無端竊喜她竟記得自己的話。
他拿筆戳她肩,樂呵:“诶,小短發,終于知道自己成績不行,不去白沙洲,來安心補課了?”
春好肩膀躲開,懶得理他。
他又看向旁邊的黃詩吟:“詩吟你不是在尖子班嗎?怎麼來基礎班了?”
他指指春好:“你不會是為了陪她來的基礎班吧?”
黃詩吟忙解釋:“不是……”
他卻又瞬間轉向春好:“春好你看看人家,為了陪你從尖子班來基礎班诶!”
春好歎氣:“你好吵啊。”
許馳一噎,又被她嫌棄了,縮回去自顧揉着臉望窗外。
黃詩吟看他因為春好一句話就百無聊賴,她一時沒說話,許久才低聲:“真不是别的原因。”
她維持着借口:“是我自己跟不上。”
她不想告訴任何人。
她隻是想更光明正大地離他近一點,所以稍微利用了一下好朋友來補習的節點而已。
明明沒有影響到任何人,可每被問一句,她都會覺得羞恥。
-
快要過年的時候,回扣金下來了。
黃詩吟把錢給她,春好卻說:“我們一人一半吧?”
黃詩吟搖頭:“我不要。我又不缺錢。”
春好:“那我請你吃飯,我們吃高檔一點的。”
“好呀!”她眼睛一亮,長時間的學習太壓抑了,“要不幹脆等年後?我聽說江漢那邊開了個新酒吧,能蹦迪,等許馳過完年回來,我們一起去玩。”
“行。”春好答應。
除夕那晚,春好和她一起窩在宿舍跨年。
黃詩吟手機放着春晚直播,兩人椅子靠在一起,邊吃零食邊看。
她已經接受被母親扔在武漢的事實,反正有春好一起。她賭氣地不主動和家裡人打電話。
一直快到零點。
雖然城市禁鞭,但新年鐘聲敲響,外面爆竹聲還是噼裡啪啦炸開。
黃詩吟手機跳出來電,是她媽媽打來的,她動搖一瞬,還是退出視頻到走廊上接電話。
春好還在啃手裡的旺旺仙貝。
鹹甜的口感在舌尖化開,陽台遠處有煙花的聲音,她趿上拖鞋跑去陽台上看。
可惜她們這棟樓的視野不對,根本看不見什麼動靜,隻有黑黢黢的天空,以及黑黢黢的校園。
春好手肘撐在窗台上。
除夕,團圓的時刻呢。
春好才發現自己離開西村、離開村伯伯,竟有四年多了。她也不再是剃着寸頭在田埂裡摸爬滾打的春巴子。
寒風吹來,吹散她哈出的白霧。
她對這種花好月圓的時刻其實沒有多少概念,隻是偶爾靜處,會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迷茫,也不知自己要往何方去。
她目光垂落幾分,回過神,她才意識到自己應該也是想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