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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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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夜很冷、很黑,他的手卻這樣柔軟,眼睛也這樣明亮,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他。那些承諾、拉鈎,都不會做數了,因為他要送她去遠方。]

-

西達縣派出所燈火通明。

警察在屏幕前調監控,秦在水也在看,吳書記也站在後面焦急觀望。

——“調出來了。”

邊上一個女警指着電腦上一個小屏幕說。

秦在水走過去,畫面上出現熟悉的人影。

春好站在兩個樓房之間,她正接電話,身後出現兩個男人,身高不算魁梧,甚至有些佝偻,典型的山村人背影。他們将她口鼻一捂,彎腰一扛,整個過程三秒都用不到,她轉身就被塞進了面包車裡。

鏡頭背對着,看不清綁人的臉。

秦在水看見她被扛在肩上時,奮力撲騰的手和腳,他幾乎盯着那處,神色難明,一言不發。

他将可能的人在腦海裡轉了一圈。高考這樣關鍵的時刻,到底誰要害她?

秦在水眼泛寒光。

“查查這車。”他說。

女警搜索車牌号:“這車牌沒在運管局備案。牌照是假的。”

“看來背後有人指點啊。”另一男警說,“還好一路有探頭。秦總您别擔心,您冬天給縣裡新裝了攝像頭,現在也算派上用場了。”

秦在水并不說話。

他就該親自去接她的。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女警:“這車七拐八拐往北邊去了,縣裡的攝像頭隻裝到這裡。”

男警:“我們先派車往北邊找,争取天亮前找到,不讓學生耽誤考試。”

話雖這樣說,但這種類似綁架的案件,哪裡是十二小時内能找到人的?

大家看眼繃着臉的秦在水,都不敢說這種喪氣話。

派出所門口的警車挨個出發。

餘下的老幹警坐鎮指揮,一位宜城借調來的副局長和秦在水說:“秦總,這案子看着簡單,但背後的作案人肯定不止兩個。”

他聲音壓低,“您和受害人熟悉,她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

吳書記:“怎麼會?她十三歲起就出村子了,一直在外地念書。一個小姑娘,能得罪誰?”

副局長搖頭:“不一定是她得罪了人,這是個很籠統的範疇,也可能……”

他看向秦在水,不再多說。

秦在水神色微變。

“秦教授,得快一點啊,明天就高考了!”吳書記沒懂他們打啞謎,他簡直着急上火,“她要是缺考,複讀一年,又得吃多少苦啊。”

秦在水沉默。

是啊,再複讀一年,她又得吃多少苦?

他資助她六七年,她小時候多愛鬧啊,再匪氣都是好的。可他和她最正常的一次聊天還是她高一來北京研學的時候。研學之後,兩人便再沒好好說過話。而研學,竟也是兩年前的事了。

他隻希望她好好長大,不要受到傷害,可為什麼這點初衷都難以實現?

他看眼窗外,黑漆漆的夜,已經十二點了。

桌上還有現場撿到的春好的手機和準考證。手機有電,隻是屏幕摔裂了。秦在水摁亮她手機,壁紙是她和朋友們的三人合照,冬夜裡一起吃東西,她圍着他送的圍巾,估計是吃丸子被燙到了,仰頭一直在呼氣,像隻吐泡泡的水母。

秦在水看了會兒應用軟件間她紅撲晶亮的小臉,眼底劃過溫柔自己都沒發覺。

屏幕無人操作,很快熄滅。

秦在水臉色難辨,他拿起她的東西往派出所門口走。

他邊走邊回頭吩咐:“一鳴,你留這兒,有任何消息打電話告訴我。我去找她。”

蔣一鳴吓壞了,趕緊追出去攔住:“秦總,您不能去!”

秦在水擡起眼簾。

“這麼危險的事,還是交給警察吧。”蔣一鳴說。

他不能讓秦在水出事,他身邊又沒帶警衛,萬一出意外,他怎麼向老爺子交代?怎麼向秦家交代?

秦在水第一次下基層的事還曆曆在目呢。最近又有扶貧幹部被打,這些年,不滿的村民可太多了。蔣一鳴實在不敢讓他去找人:“您之前教我,要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

秦在水卻嚴厲打斷:“一鳴,你跟我這麼久,這點指令都聽不懂?照我說的做。”

蔣一鳴不敢反駁:“……是。”

吳書記跑過來:“秦教授,我和您一塊兒去。”

秦在水沒有拒絕。

他冷着臉坐進駕駛座,摔上車門絕塵而去。

-

秦在水開車在道路上飛馳。

他一言不發,隻是盯着前方。

天這樣黑,兩邊的山岩灰撲撲的,頭頂一丁點月色和星光都沒有,車駛出縣城,連道路兩邊的路燈都沒有了,隻有他的車燈照亮一切。

他往前開了一段,又覺得不對勁。

秦在水停住車,他重新劃開手機,放大那張春好被帶走時的截圖。兩個山區男人,灰藍色的外套,灰藍色。很像去年他給西村分發的一批物資。

西村的人?

吳書記不明白他怎麼停下了:“秦教授?”

秦在水臉色隐沒在陰影裡,他想起那個副局長的話:她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

——不是她得罪了人。是他。

這些年,扶貧搬遷、拆遷修路、土地流轉、補助不均、送小孩出去念書,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對他有怨氣的人也太多了。

秦在水下颌繃起,幾秒内下了決定。

他打轉方向往西村開去。

……

六月的夏夜,靜谧、清涼。

有露水滴在她臉頰上,春好想翻身,手卻一扯,她發現自己手被綁在身後,頃刻吓醒。

她從草堆上坐起來,臉上癢癢的,應該是沾了泥土,她拿肩膀蹭了蹭,沒蹭掉,但也勉強睜開眼。

山裡的夜,這樣熟悉,這樣清涼,泥土混着草木香,陰沉的夜晚,雲層也厚,擡頭看不到星光。

她隻記得自己看見了秦在水,可走過去又什麼都沒有。而後有人把她一擄,就這麼塞上了車。

車上像有迷藥,她看見了刀疤臉。是那個冬天在縣政府門口鬧過事的,他是西村的人,還和她爸認識。

後面也沒什麼記憶了,醒來就在這裡。

春好往後靠着木樁,她身心俱疲,渾身都疼,四肢像被車輪碾過,腦袋也像被人砸過一樣。

她擡眼打量周圍,忽而覺得這個視角有些熟悉。

是她家的豬圈。

但已經沒有豬了,隻有籬笆和塵土。

那年秦在水把自己從這裡抱出去,現在她又回到了這裡嗎?

春好痛苦地呼出口氣。

是她爸把她抓過來的嗎?

西村的人把她抓來做什麼呢,她離開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她。

高考開始了嗎,還是已經結束了?

春好想到這裡,她咬緊牙關,狠狠掙動背後的麻繩,卻隻勒得手臂生疼。

她痛得“嘶”一聲,繩子太緊了。

春好氣得渾身發抖,她一下一下掙紮,人怎麼能壞到這種地步。

這就是她最後的結局嗎?

她的歸宿依舊是永遠留在這裡嗎?

如果高考缺席,她難道要竹籃打水一場空,秦在水這些年在她身上的付出也要一場空嗎?

春好牙齒打顫,眼淚也慢慢下滑。

她不服氣。

春好咬緊牙關,不知恨更多,還是害怕更多。

她其實并不讨厭這片大山,她在這裡長大,她熱愛這裡的山風、草木,她愛自己種出的糧食,愛媽媽,喜歡村伯伯,她隻是恨那些永遠刁蠻愚昧、永遠恬不知恥的村民。

春好握緊拳頭,繼續掙紮,想抽出一隻手來。

麻繩粗糙,就這麼緊緊箍着手腕,摩擦她的皮膚。她深深呼吸,往後用樹樁抵着,渾身用力地把最外層的一圈繩子往手背和手指上推。

推下去,松開一圈,她就能跑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圈麻繩終于推了下去。

春好飛快松開後面幾圈,爬起來翻出籬笆往山下走去。

天那樣黑,但她眼睛适應了,也能看見路。

西村比她記憶裡的破敗了,雖然新蓋了不少樓房,但估計都是想騙補償臨時亂搭建的。少部分人已經簽字搬去了安置點,隻餘剩下不願搬遷的人團結在一起。

春好想往山下跑,卻看見遠處有聚攏在一起的村民。

有人拿着火把和手電,火光沖天,也有拿着鐮刀和鋤頭,他們虎視眈眈,似乎在等人入甕。

春好深吸口氣,不會是……

“春強,你伢兒跑了!”有人看見她。

春好轉頭就跑,另一邊也有下山的路。

但她跑到岔路,又臨時改變主意。她沒往山下跑,往下跑太容易被看見了。

春好往村裡那些亂建的泥土房裡跑去。

這裡緊靠山岩,她躲在泥土房和山體之間的矮灌木叢裡,這裡緊密得一絲光亮都沒有,她背靠泥土牆,蹲着大氣不敢出。

村民的腳步越來越近,火光和手電光蔓延過牆角,照射在她腿邊。

春好捂着自己口鼻,她連疼都忘記了,内心悲哀如泉湧,卻又心跳如鼓,她屏住呼吸,努力不發出任何動靜。

“人呢?”

春強:“媽的,還想考試去城裡逍遙,把老子們就留在山溝溝裡頭。”

刀疤臉:“那個姓秦的真不是好東西,男伢拐走就算了,山裡頭女伢兒也全拐走,老子們連個娘們都要不到。搬遷就給兩萬塊,打發叫花子呢。”

“一會兒他要是來找我伢兒,一定不能讓他走了,狠狠教訓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在這裡亂搞事。”

“去山下找找。”

身側火光漸淡,手電筒的光也收回去,村民往山下去了。

春好心弦一松,她阖上眼,抹掉臉上的淚水。

-

秦在水車停在西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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