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又有機會,迎着人群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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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一路開到老宅。
北五環附近,人影寂寥,沒了明亮的夜景,隻有深藍夜幕凝聚,遠處山影、塔影,也都還在原來的位置。
他中午落地北京,先去中央見了扶貧辦和發改委的領導,談完事、吃完飯,他車才從南長街開出來。
車依舊停在紅色木門前,榮姨在等他:“秦先生,鐘先生。”
“榮姨。”秦在水下車,副駕駛上鐘栎也跟着出來。
榮姨笑:“快進來。盼星星盼月亮,終于回來了。老爺子還沒歇息,一直等您呢。”
秦在水擡眸看眼熟悉的院牆,“嗯。”
鐘栎跟在後面,調侃:“榮姨怎麼又年輕了。”
榮姨頭疼:“一會兒見到老爺子,鐘先生可不能貧嘴了。”
鐘栎笑:“知道知道,榮姨您甭擔心。”
說着話,三人踏進園子。
溪塘碧波萬頃,風裡傳來槐花的香氣,燈火清亮,遠處樓閣掩映在木叢裡。
秦在水安靜地走着,他算着時間,從和辜小玥辦了場聯姻酒席後,他一直在西南。受傷回京也隻在醫院,沒兩個月又赴新西蘭休養。
竟也四個年頭沒回來了。
書房裡,老爺子拿着放大鏡在燈下翻書,比上次見面時,老态更濃。
秦在水推門進去。
秦震清聽見動靜,拿起一旁的眼鏡戴上,“在水,回來了。”
秦在水輕聲:“爺爺。”
秦震清看了他數秒,點頭:“回來就好,來。”
秦在水過去。
秦震清卻也隻合上他的手拍了拍:“身體好些了?沒什麼異樣吧。”
“醫生說定期複查就行。”
“好,好。”秦震清緊緊捏着他的手,“康複了就好。”
後面又問了他在海外的工作,以及下午和扶貧辦開會的事。
扶貧辦的意思是,現在中央大力脫貧,希望明坤繼續予以支持。
秦震清颔首:“後面正式接班,集團裡該除哪些人,該留哪些人,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自己掂量好。中央那邊盡力配合,這幾年你在扶貧上做出這麼多成績,不能前功盡棄。”
“是。”秦在水說。
“在水啊,爺爺年紀大了,護你一次,很難再護第二次。”
秦震清看着他,眼底閃過一絲痛心。
他滿意于他這些年的成績,卻也自責在他二十出頭的時候就派他去西南,讓他在最好的年紀如此奔波兇險。
秦在水低聲:“讓您擔心了。”
又聊了一會兒,老爺子才起身。
榮姨進來扶人,秦在水便出來。
爺爺年紀大了,一向早睡,今日他回國,才撐着沒去休息。
鐘栎在外面等他。
兩人繞着宅子散步。月色寂寂,遊廊曲折,後院小溪清幽。
“你今晚留這兒?”鐘栎問。
“嗯。”秦在水說,“這幾天我陪陪老爺子。”
鐘栎:“你的集團任職還沒公布?”
“快了。”
秦在水看着前方。
鐘栎瞧他一道。
上個月圈子裡就隐隐有風聲傳出,說秦家太子爺即将回國,官複原職,繼續出任明坤執行董事的席位。
以為是謠言,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
這三年明坤海外的營收水漲船高,連帶着圈子裡其他公司的海外股票都在上浮。他一直有這樣的本事,做事永遠有氣度和魄力。
鐘栎笑問:“對了,你這一回來,辜小玥還待溫哥華?你倆這婚結了和沒結似的。”
秦在水不說話。
後院有魚食,他拿了盒子去喂魚。
這是他從小的習慣,心裡揣着事兒就愛來喂一喂。
鐘栎:“以前催婚,這回老爺子得催生了吧。”
秦在水瞧着水底那些紅白斑斓的錦鯉。
“這幾年辜小玥在加拿大的花邊新聞就沒斷過。還有人說她已經生小孩了。”鐘栎伸個懶腰,“你倆不會要離了吧?”
秦在水:“你能不能讓我清淨一點兒。”
“行行行,秦總,我回去總可以了。”鐘栎提步離開,還不忘損一句,“再這樣喂,魚遲早被你撐死。”
秦在水在那月色下站了會兒,不知想起誰,他将魚食随手撒進水裡,提步返回。
他身後,夜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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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明坤高層隐隐有大動向。
四面八方的業務都罕見地停滞下來,甚至牽連了不少合作方。
春好這邊都受到了波及。
她去年就在和一家大企業談合同,一直努力推進,可惜最後合同沒簽,對方憑空消失了。
她找不到緣由,後來才知道,是她對接的那個經理向明坤一個高層行賄,這幾天被人一鍋端了。
明坤最近正在内部整頓,已經明裡暗裡罷免了不少人。
太戲劇化了。
她合同還沒簽呢,這經理第二天就被紀檢帶走了。
春好:“……”
能不能先簽了字再進局子啊。
春好在陽台上晾衣服,開着免提和黃詩吟描繪這一場鬧劇時,黃詩吟在電話那頭直接笑噴了。
春好簡直想撞牆:“能不能把字簽了、款打了、讓我把提成拿了再進局子啊。我都跟了大半年了。”
黃詩吟:“可拿了提成再進局子,你不得也一起接受調查?到時候紀委一日遊。”
“有道理。”春好歎氣,“算了就這樣吧。”
“提成有多少呀?”黃詩吟又問。
“這合同成交額挺大的,我還沒轉正呢,都能拿兩萬多。”
“哇!”她秒改口,“那……那感覺也不是不能紀委一日遊。”
春好笑:“你剛剛明明不是這樣的。”
詩吟:“算了算了,違法所得要沒收的。我們課上講了。”
黃詩吟學的法律,她媽媽給她選的,想她畢業回來考公務員。
但她不喜歡這個專業,她在抖音上做美妝博主,粉絲小幾萬,短期内養活自己沒問題。
“對了好好,我在找北京的實習呢,準備暑假過來租房,咋倆住一起吧。”黃詩吟說,“你不也是準備暑假搬出去的嘛。”
春好等六月期末考完,她大學的課程就修完了,隻需要大四寫論文答辯。
她現在重心都在工作上,有時早起晚歸容易打擾室友休息。轉正後她工資付得起房租,就不留學校了。
春好晾完衣服,又将曬幹的衣服收下。
那是一件黑色男士風衣,秦在水的。那次他來找她,把風衣裹她身上後,這衣服就永遠留在了她這裡。
她每年會拿出來洗一次,再挂進衣櫃,和圍巾放在一塊兒。
春好抱着衣服,有些出神。
她想起上次夜騎,從禁嚴的道路裡開出來的黑色行政車。
其實這種車在北京一抓一大把,可不知為何,她總是回想起那一幕。太像他常用的那一輛了。
“好好?好好?”黃詩吟在電話那頭喊,“怎麼沒聲音啊?你還在聽嗎?”
“我在聽。”春好說,“你找到律所的實習了?”
“我騙我媽說是在律所,但其實我投了一個妝造工作室的實習。人家看我是博主,同意讓我去試試。”
“那挺好呀,”春好笑,“你來我們一起租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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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科在大望路附近,占據寫字樓的25-32層。
春好工位靠窗,這一塊往下,正巧能看見大望橋橫穿而過,西邊夕陽漫天。
下班前,組内開了個會。
“周末,财政部有個産業扶貧和項目引進的專場論壇,很多公司都受邀了,我們也不能落後。”宋赟看眼他們,“厲總要帶幾個人跟她一塊去。”
大家蠢蠢欲動,論壇高管雲集,完全是刷臉的好機會。
這塊蛋糕落在誰頭上,隻要好好發揮,後半年的業績都不用愁。
宋赟提醒:“你們手裡還有客戶的就别去了。先把手上的事做好。”
春好坐在角落低頭翻記事本。
她這個月工作目标忙得差不多了,月末應該能清閑一些,用來複習學校功課。
有女生毛遂自薦:“赟哥,讓我去吧。我上一個客戶跟完了,手裡空着呢。”
“行。”宋赟同意,又點了幾個空閑的人,最後出聲,“春好,你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也跟着去。”
空氣一霎安靜。
春好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