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張地盯住他,不知是怕他說謊,還是怕又回到那漆黑得連月光都看不見的夜晚。
秦在水好似知道她會這樣,他身影沒動,眼睛也看着她,很安定,帶着一點安撫。
旁邊,又有人插進來,是學生:“秦總,我們這些受您基金會資助的人想找您合照,請問您有時間嗎?”
氣氛終于活絡,有人捧場:“秦總真是好眼光,資助的孩子都成了材。”
“是呀,還都在北大,以後前途無量。”
“秦總資助的,必定得有前途,不然不白瞎這資助了?”
大家都笑了。
秦在水卻瞧向春好。
春好感受到他的目光,這回擡頭了,她沖他一笑,不過笑得有些難看。
“秦總?”一旁等候的學生又詢問了一遍。
秦在水走過去,卻又停住,返回到她面前。
“稍等我一會兒,嗯?”
他語氣很低,像怕驚擾她似的。
春好手指捏住:“……嗯。”
“你快去拍照吧。”她心髒揪着,輕聲說。
秦在水這才離開。
邊上不少人注意到春好,但瞧眼她的穿着,以為是秘書之類,大家相繼掃她一眼,無人在意。
春好看他走向那些學生們,忽而難過,她果然還是沒能成為,讓他驕傲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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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好不知自己該在哪兒等他。
本想和徐總聊一聊工作,可惜她思緒太沉重,就這樣激動又快速落寞,她有些疲憊。
她繞回同事在的地方,宋赟正在找她,“春好,走了。大家都等你呢。”
春好應一聲,又回頭看眼合照的學生。
宋赟:“人家是北大的學生,明坤基金資助的。”
“我知道。”春好說。
“有錢人真有閑心,天天資助。”倪忱說,“還不如來資助我,我車貸還沒還呢。”
另一個同事說:“其實我挺懷疑,被資助的人家裡真沒錢嗎?”
春好不接話。
前面厲甄掃眼大家:“可以直接下班了,晚上和客戶的飯局你們不用參加,春好跟我去就行。”
春好被點到名,眼睑微擡:“好的。”
其餘人安靜一瞬,但也沒吱聲,眼睛各自相互看,又無聲在春好身上過一道。
但厲甄畢竟是公司副總,大家不敢置喙,隻裝作若無其事,打招呼離開。
春好站在原地。
門口夕陽還未消散,世界是金黃的。
退場也退得差不多,周圍空曠無人。
厲甄:“見到他了?”
春好反應過來,随後垂眸:“嗯。”
“不開心?”
春好呼吸一滞,她搖頭:“開心的。”
很開心。
可為什麼,開心的同時,她又那麼難過呢。
春好揉揉眼睛。
厲甄從不問他們之間的事,隻說:“那就好好表現,隻要秦在水不倒台,你這一輩子都不會過得很差。他一回來,你後面事情都會好做很多。”
春好明白厲甄的意思,她卻不這麼覺得。
一些事情再順,他們的過去也是不順利的。她對他造成的傷疤也無從愈合。又或許他愈合了,自己也無法痊愈。
“您可以等我一會兒嗎?”春好說。
“行。”厲甄猜到是她還要和秦在水說會兒話,“你等下去前面的停車場找我。”
“謝謝您。”
厲甄紅唇微勾,也離開了。
春好跑回場内,合照的學生早散了。
秦在水也不見了。
春好一慌,她立馬四周環顧,可内場隻剩收桌子的學生和工作人員。
他走了嗎?
可能回頭沒有看見自己,他就先走了。
她不應該離開的。
春好背着單肩包,默默走出場内,她在外面的簽到廳靜站了會兒。
牆上依舊是那副八達嶺長城,之前鐘楹告訴她,秦爺爺家裡也有一副,是三峽。
春好站在畫下,不知為何,情緒翻湧而上。
覺得秦在水離開也情有可原。
她是他親自資助的小孩兒,卻連合适的工作也找不到。
春好有些記不清三年前兩人分開的一幕,她隻記得自己太痛苦,也很少回憶。這段記憶在他那估計會更難忘,他需要養傷,需要出國,事業的上升期也進入停滞。
她都得知他還好好的了,還奢望什麼呢。
春好心裡發酸。
她深吸口氣,準備收拾好情緒繼續去工作。
大廳空曠。
她身後出現斜長的身影。
“好好。”
春好一驚。
秦在水站在她身後,他聲音輕緩,卻又低沉。
他喊她的名字,仿佛從前的每一次。
“我以為你走了。”秦在水目光如水,“還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