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身修煉的天靈之力薄弱,但整個第五族人世世代代凝練的天靈之力已然不容小觑。
可隻有力量而不會使用力量,就像是握着牛刀對雞發呆的孩童。
這世間武功可不隻有單純的力量,也有驚人的招式技巧,其中唯快不破乃第一真理。
以第五滄澤如今的武藝,莫說他這個仙人,便是尋常的元嬰修士,也未必能輕易戰勝。
第五滄澤深吸一口氣,長歎而出,放下了握弓的手。
夙修手中的寒刃消失,一把将魚空獸扔下,嫌棄地擦了擦手,他不喜歡魚空獸身上滑膩的觸感。
“别再妄圖挑戰本仙,你本事是比旁的妖獸高那麼幾分,但不代表你可以與仙人對抗,愚不可及。”
魚空獸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它有着強大詭異的能力,卻也有緻命的弱點,那便是身軀脆弱至極,弱小孩童就能輕易捏死它。
它伏卧在地,瑟瑟發抖,完全沒了方才氣昂昂的模樣。
其實它并不是如夙修所說那般自傲過人顯得愚不可及,因為在此之前,它并不知道夙修竟是仙人。
夙修一夜之間踏遍諸界尋找妖獸,為求量,自然選擇最省事的辦法,直接敲暈帶走,哪裡會多費工夫糾纏。
因此,魚空獸以為是自己大意才落了網,第五滄澤起初視它為敵人,也并不曾細說,終究是魚空獸第一次被暗算,惱怒昏了頭,沒有過多盤算,就莽莽行動,釀此後果。
魚空獸:“求仙人恕罪,小妖方才并不知您是仙人啊。”
第五滄澤左右看了一下,試探開口,“要不,就放了它?”
夙修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你還真當你們是同盟了?”
“如果今日你助它殺了我,它也會殺了你。”
他冰冷地說道。
第五滄澤見魚空獸身體蓦然一抖,便知曉夙修所言不假,心裡不禁有些發涼。
魚空獸細弱的爪子撓了撓地面的黃沙,破釜沉舟道,“我願為仙人的妖仆,以求恕罪。”
夙修想也不想地拒絕,“你長得醜又弱,本仙不喜歡。”
魚空獸兩側的魚鰓快速張合了幾下,它的長相雖然獵奇,但好說歹說也是能和可愛沾邊的,能力也十分出衆,有多少修士觊觎着它們尚在蛋中的子嗣,族中也曾有過祖先随仙人飛升,怎的落在夙修口中反倒一無是處。
魚空獸氣得不輕,正想努力壓制,卻聽夙修對第五滄澤說道,“不若就留給你當練手的靈寵吧。”
然而第五滄澤已知魚空獸心思狡詐陰狠,此刻不免遲疑起來,他不是很想留一個可能随時殺死自己的靈寵。
魚空獸被夙修嫌棄尚能忍受,現在又被第五滄澤這個小毛孩嫌棄,心裡當真是憋屈極了,若不是第五滄澤是它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它恨不得立馬殺了他。
魚空獸:“小妖願簽下主仆血契。”它此言一出,心裡又湧起幾分後悔。
若與第五滄澤簽下主仆血契,意味着它與第五滄澤同生共死,這還是單方面的,第五滄澤死,它也會死,可它死了,第五滄澤卻不受影響。
夙修卻沒給它反悔的機會,“如此作罷。”
他手中兩道白光射出,沖進了第五滄澤和魚空獸的額間。
魚空獸頓時感受到了一股控制的力量。
而第五滄澤隻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另一個生命的氣息,對方的一呼一吸皆在他意識之内。
這就是主仆契約麼。
雖然夙修完全沒有問過他的意見,但他也明白此舉對他而言,乃大利。
“謝謝。”第五滄澤認真道。
夙修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他要保第五滄澤,不過是想探究他體内的天靈之力。
第五滄澤抱起魚空獸,對方已經神色恹恹,他拍了拍它的腦袋,“你可有名字?”
魚空獸有氣無力吐出一個名字,“魚停。”
“好,小停,我會好好待你的。”所以莫要總在暗地裡盤算殺他,第五滄澤心裡接了一句。
魚停腹诽,它如此不俗,誰契約了敢不好好待它?
心思各異的兩人一獸回到玉遙之處,卻發現曲卿已經停下修煉,衣襟染血,臉色蒼白幾近透明。
玉遙正扶着她肩膀,神色緊張嚴肅地輸送着力量。
夙修驚奇了一番,尊上此人,救世人是真,厭惡世人,同樣是真,他的無情大抵是深入骨髓的,如今看來,再無情之人,心中也有一份真情。
夙修感慨萬千,第五滄澤則滿心憂憂。
但曲卿的狀況并不如表面展現出來那樣觸目驚心,至少她自己認為不是。
琉璃心破碎,心魔侵體,于她而言,并非難事,畢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隻是天靈之力極為純淨,容不得半點污穢,沖突之下,才會氣血翻湧。
曲卿閉目,隐忍片刻,在玉遙的幫助下平複了氣息。
她再度睜眼,目光清明地望向玉遙,輕輕拍了下他的手,“我已無礙。”
玉遙見她的确眉目舒展,才放心地收了手。
曲卿望了一眼寂涼的荒原,輕聲道:“該走了。”
這片混沌空間在他們離去後,徹底陷入沉默,也許需要再過不知幾萬年十幾萬年,它才會再次迎來喧鬧。
滿目蒼黃之中,那寸綠意蔥蔥的草原随風低伏,寂靜無聲地為他們送别。
“離開兩年之久,也不知他們有何改變。”第五滄澤一時間竟有些近鄉情怯。
他在這世間已無親人,從天醫谷一路陪伴在身側的同伴,是他唯一的牽挂。
“小鬼,這片混沌空間過了兩年,六界也不過兩個月。”夙修笑道。
“心境已變,萬物則變。”
曲卿此話,也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第五滄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