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給那人的出現挑選出一個合适的理由,那人便已經跟着父親踏上了檐廊台階,目光已然先尋了過來。
徐清微無聲往後退了半步,小半個身子躲在三姐姐身後。
徐清婳側過臉,很是不解地小聲問道,“二公子與你四年同窗,又不是不認識的生人,你怎麼連他都要躲呀?”
徐清微暗自歎了口氣,也隻是将手指豎在唇邊,示意父親在,莫要竊竊低語。
“晚輩燕光柏,給徐老太太,徐夫人問安。”
意外之客登門,徐夫人先示意婢女前去沏茶待客,“二公子且落座罷。”
燕光柏坐下後,眸光似是不經意的掃過徐清微的位置,瞧見那道快要藏到堂柱後面去的清瘦倩影,不由得輕輕挑起眉頭。
明明都知道他看見她了,還掩耳盜鈴呢。
有外人在一旁看着,還是個小輩,徐老太太不好先開口,王姨娘更是覺得自己丢盡顔面格外煎熬,便委屈哽咽着先道,“家主,大郎也是事出有因......”
徐少聞強壓着怒氣,“我何時準過你開口?”
王姨娘當即臉色一白,瑟縮着噤了聲。
“滾回你的院子。”
徐夫人看着王姨娘被吓得軟着身子還一臉擔憂的一步三回頭,冷冷勾起唇望向地上的徐明旦。
一個妾室能翻出什麼花樣,跪着的這個才是她的心頭大患。
頭頂來自父親那束冷冰冰的視線落在身上,讓徐明旦愈發惶恐不安,聽得生母被怒斥更是膽戰心驚着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而身為局外人的燕光柏則漫不經心掃一眼徐明旦,骨節分明的長指探向寬大的廣袖中,摸出藏于袖囊裡的幾張薄薄宣紙,“徐大人,這些借條是交給......?”
徐夫人聽聞借條二字,當即開口道,“二公子交由我便是。”
她探出手,“不知大郎所寫的借條都是誰家的?”
“這裡有皇商張家的一萬兩千三百兩,忠昌伯府沈家四千五百兩,禮部侍郎蘇家兩千兩,宣北候府的華大公子前後借了一萬兩。”
堂中衆人聽着燕光柏一個個報出的這些銀子,驚得瞪大了眼睛,這這這......這可是白花花的快三萬兩白銀!!!
徐明旦怎麼敢的啊!!!
尤其徐老太太,難以置信看向長孫,“不是說隻有張家七千兩嗎?!”
隻有徐清微心中納悶,這裡面也沒有燕家,那燕光柏來徐府是作甚?
似是聽見她的心聲,燕光柏起身将宣紙雙手奉于徐夫人面前,“華大公子借出的一萬兩裡,有燕家五千兩。”
“不算利息,攏共兩萬八千八百兩。”
徐少聞額間的青筋早已暴起,他花費半生心血,終于讓搖搖欲墜的徐家重新在京州紮穩腳步,還未松一口氣,便被看重的長子生生毀了大半名聲。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重複,“兩萬八千八百兩,好個兩萬八千八百兩!”
徐明旦深深伏跪在地,身子顫抖着,以父親的脾性,求饒忏悔隻會更惹得他更加暴怒厭惡。
若是他沒帶徐清微去往三樓,若徐清微沒有一反常态主動上了遊船,若她從未接到過華家的請帖......
燕光柏聽見一絲徐明旦嗚咽的哭聲,慢條斯理輕瞥一眼,“徐大公子借銀兩之時說的是要經商,但張二公子聽聞他常常出入賭坊,這才着急要回銀子。”
“那日遊船酒閣之中有棠郡王獨子,徐大公子常去的賭坊便是棠郡王府下的一間。”
青年漫不經心垂下眼,遮住眼底那一絲戾色,“聽張二公子說,五姑娘站在酒閣外時,棠郡王之子還讓徐大公子将五姑娘請進去喝一杯,想來兩人關系也是不錯的。”
“滿嘴謊話!”徐少聞心底的怒火忍也忍不住,抄起徐老太太手邊的茶盞直接扔了出去。
現在人人都知道他徐少聞教養出個混賬廢物!
“我素日教導你最多,可你半點徐家兒郎的風骨沒學到,倒是無師自通學會了揮霍和惡毒愚笨的把戲!”
那茶杯狠狠砸在徐明旦的背上,茶水四濺。
“兒子知錯。”徐明旦實在忍不住痛哭流涕,“父親,兒子隻是想與各家公子打點好關系,入賭坊乃是那些人故意引誘,兒子也是被迫的啊!”
徐少聞滿眼失望,“這一家家的白銀難道是他們逼你去借的?五丫頭與他們素不相識,也是他們逼你去戲弄的不成?”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
整座京州城都盯着徐家這出好戲,長子絕不能再留在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