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隊的駐地在北邊,這是一個很寬泛的說法。
姜溯本想問具體位置,可一想到眼前這個笑眯眯的楊平剛剛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把隊友屍體踢下沙坑的場景,她就忍不住和對方保持距離。
無論是污染物,還是執巡隊。
楊平都是實實在在地在她面前殺了一個人。
好在這個問題并未持續太久,姜溯隻是趟着沙子跟着楊平走了半小時左右,就看到了一架十九米長,五米高的黑色飛艇安靜地懸停在星夜之中。
楊平隻是在左手腕帶上輕輕叩擊一下,黑色飛艇便徐徐下降,向姜溯展現了全部。
它和姜溯印象中的戰機很像,區别是沒有那兩片淩厲的飛翼,而是光滑到和艇身幾乎完全貼平的圓翼。
這讓它看起來像是一個大型的,烤焦的煎蛋。
幾小時後,飛艇行駛出了荒漠區域,來到了與綠洲交壤的戈壁灘上。
引擎調轉方向朝下,平緩停在了航站樓的停機坪上。
大概是看出姜溯并不想和自己過于靠近,楊平這一路上都沒說什麼,隻是在落地後才語帶笑意,灰綠色的眸子望向端正坐在飛艇客座上的姜溯:“師姐,怎麼稱呼?”
姜溯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并沒有和楊平對視,語氣不冷不熱:“姜溯。”
“好名字。”楊平點點頭,清癯面龐笑了笑,話入正題:“師姐記得兩件事。”
他豎起一根手指,語氣輕緩:
“一,師姐從來沒看到過另一人,更不認識什麼張危危、李危危。”
“二,師姐隻是誤入三号污染區的拾荒者,不管是誰來問,都是這個回答。”
飛艇上的空間并不大,除去駕駛位和副駕位,隻有三排六個座椅。
狹小的空間讓她幾乎能聞到楊平手上的血腥氣。
姜溯點了點頭,不動聲色。
三号污染區。
她暗暗記下了這個編号,将張危危臨死前抛來的工牌往衣兜裡掖了掖。
如果以後有時機…至少讓那個張危危入土為安,也算報答他的好心。
楊平口中“打點好”并非虛言,她幾乎是一路綠燈的進了航站樓後的中心區域——甚至沒有人給她做什麼易燃易爆類或者金屬檢測。
21世紀的地鐵查的都比他們要嚴。
姜溯在心裡比較了一下,帶着微妙的心情跟着楊平走過了安檢區,進入到一個足有三米高,可以并排行走十幾人的寬敞通道之中。
銀白色的通道内沒有燈,光線卻依舊柔和明亮。地面上鋪設着不同顔色的導引條,牆壁與地面的切面渾然一地,一點縫隙也沒有。
牆壁三分之二的位置,有一條黑色的窄帶貫穿通道。窄帶忽然響起溫和的電子聲:“歡迎您回來,楊平。”
姜溯的腳步一頓,看向在自己身前兩步遠的楊平。
楊平單手捋了捋灰色的短發,腳下步伐未停:“靈光,幫我登記隊友失蹤。”
電子音平靜而溫和:“您是指您的隊友,張危危在三号污染區失蹤了嗎?”
“是。”
“已為您登記,仇城隊長對您完成任務的過程提出質詢,要求您前往他的辦公室。”電子音剛一落下,地面上的導引條就忽的閃出了一條路線。
楊平卻沒急着走,而是繼續道:“另外,有一個想應聘臨時工的拾荒人員,幫我通知一下李自副隊長。”
“好的,已為您留言。”電子音波瀾不驚:“請問您帶來的這位小姐就是應聘人員嗎?李副隊長想見您。”
楊平點頭,笑眯眯地轉過身。
第二條導引路線亮起,一陣金屬摩擦聲也随之響起。
地面似乎在輕微搖動。
姜溯停在兩步開外,長發蓬亂,在沙丘上滾出的滿身沙塵蓋在衣服上,隻在飛艇上匆匆擦了下臉。
“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楊平眨了眨眼,眼角的肌肉運動帶起一排細密的褶皺:“你看起來對這裡很好奇。”
姜溯指了指地面:“在轉。”
楊平笑了一下:“确實在轉,這是對接艙,負責銜接外部與内部。”
“這裡會将我們旋轉到對應區域,如果無權限人員闖入,也能第一時間控制。”
“當然,”他輕描淡寫:“也是為了盡可能分割人員,避免污染擴散。”
嗯…雖然楊平是蝕心者,雖然她是仙尊首徒,但怎麼不算分割呢。
姜溯點頭表示自己沒什麼疑問了。楊平卻主動上前了一步,從衣兜裡掏出了半張皺皺巴巴的紙,攤在金屬牆壁上寫下了一長串數字編碼。
“成為臨時工後,李隊長應該會給你配備通訊裝備。”他意有所指,灰綠色的眼睛笑眯眯:“可以聯系我。”
姜溯接過紙條,隻是略顯冷淡地點了點頭。
楊平低笑了一聲,沒說什麼,沿着導引條的方向往仇城辦公室走去。
她則在幾個彎道後走上了另一個方向。
旋轉的對接艙很快轉到一個鐵灰色的金屬大門上,伴随着開門的摩擦聲,溫和的電子音适時響起:“本次導航已結束,如果您有需要,請再呼喚我。”
被楊平叫做靈光的智能悄無聲息的隐遁,姜溯則踏進了門後的辦公室之中。
辦公室是一個将近二十平米的圓廳,牆壁和轉接艙的材質并無太大區别,都是帶着柔和光芒的銀白色。
整體面積不算太大,十來平米左右。除了一張辦公桌外,就是堆疊了一堆柔軟毯子的大号沙發,好像随時會有人在這裡躺着一樣。
辦公桌正對着門口,桌面上方懸挂着十二個透明的屏幕組,隐約能看見一些字體,卻看不分明。
姜溯很快瞧見了那位李副隊長。
李副隊長一頭黑色卷發,大約三四十出頭的年紀。帶着常年睡眠不足的青黑色眼圈,眼睛天生帶着笑意,眯得像個老狐狸。
他的笑眼和楊平不同。
楊平的笑是靠肌肉推動眼睛彎起,神光冰冷淡漠。
李副隊長的笑就很放松,如果要貼切的形容…
大概就是會張口喊“媽”的氣質。
李副隊長坐在辦公桌後,面前是層層疊疊的透明屏幕,很快也瞧見了她。
透明屏幕一個接着一個暗下。
他端着一杯熱水笑眯眯地看了過來:“你想入職臨時調查員嗎?”
其實不想。
主要是打不過楊平。
姜溯止言又欲。
李自像個黑色的狐狸一樣笑眯眯地捧着水杯,慢悠悠喝水:“鑒于上級發布的…嗯,某些規定,所以我必須要向你說明調查員職業的危險性。”
“調查員職責可以概括為:深入各種可能出現污染物的區域,拿到情報交給清理人員。”
“盡管我們說調查員并不需要直面污染物…”他眨了眨眼,放下水杯:“但總不能和已經失去意識的污染物說‘我隻是前期調查員’吧。”
姜溯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衣兜裡屬于張危危的工牌。
這聽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個可靠的職業,但完成主線任務需要清理污染物…
眼下這個臨時工的職業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要将工牌交上去嗎?
要告訴這個人…楊平是蝕心者嗎?
她緩緩松開握住工牌的手。
不行。她無法判斷面前這個笑的像老狐狸的李自到底是哪個陣營。萬一又是一個蝕心者?萬一這個基地裡都是蝕心者?
到時候,楊平再來一句‘陛下何故謀反’?
姜溯松開了手,染上她體溫的金屬名牌漸漸冰涼。
她深吸一口氣,剛想說話,李自不慌不忙:“不用擔心,雖然危險高……但我們給的福利也多。”
“包吃包住包戰鬥損耗,操作得當,想買些特殊用品也能報銷。”他侃侃而談,隻當沒看見姜溯在聽到那句‘戰鬥損耗’時露出的古怪表情。
“不執行特殊任務時,我們按照周薪結算。當執行任務時,我們按照三倍計算日薪。”
“周薪保底十四萬,上不封頂。”他圖窮匕現。
一周十四萬,一個月将近六十萬!
姜溯腦海裡閃過一個數字後連忙搖了搖頭。不能堕落!隻是區區六十萬…她區不起來了。
如果是在21世紀,六十萬足夠讓她的外婆在加強護理病房再躺一個月。
可是這裡不是21世紀,不是她的故鄉。
姜溯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将那一長串的零從腦海裡抹去:“我了解了,入職需要審核嗎?”
李自騰地站起,帶得水杯險些晃倒,積極握住了她的手:“歡迎入職!”
總覺得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樣。
姜溯心裡腹诽着,卻聽到腦海裡響起了熟悉的系統音。
【檢測到關鍵詞“入職”已觸發】
【新手禮包已發送,請及時拾取】
姜溯:?哪呢??
強壓住在李自面前低頭尋找新手禮包的沖動,繼續看着不斷浮現在視網膜上的字。
【正在為您更新階段任務】
【當前任務已更新,請及時查看】
淺藍色的面闆很快刷出了一個嶄新的任務。
【階段任務:清理污染物(1/100)】
【任務描述:滴水成河,聚沙成塔。】
看着八個字的任務描述,姜溯心裡盤算了一下。
字面意思很簡單,将主線任務高達一個億的,一看就讓人絕望的進度拆成“滴水”,“散沙”慢慢積累。
E級污染物的死亡給她加了個1完成度,也就是說要拿到當前階段獎勵,得殺99個E級。
不知道更高等級怎麼計算,就當刷題。
她将視線移向任務獎勵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