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灼看着張棄的包裹欲言又止,屋子裡放着牌位和骨灰,還有幾件死人衣服,多少還是有點滲人的,那頭的張棄好像後腦袋長了眼睛,一把将包裹推遠了。
孔灼的心思被看穿,略微有點尴尬,于是給張棄拿了個肉幹:“這個好吃。”
張棄謝過,孔灼又問:“去過京城後,你要去哪兒?留在那裡?那可不好混,可有親人在?”
“還沒想好,沒有。”
孔灼思考片刻:“要不你來我家?我家可缺人了。”
張棄搖頭,眼前她的想法隻有兩個,要麼死在京城,要麼死回老家。
“為什麼?”
張棄也答不上來為什麼,孔灼又說:“來我家當仆人,過幾年再娶個媳婦,置點田地,日子不就好過了嗎?不然你孤身一人,萬一混得不好,沒錢娶媳婦,孤獨終老怎麼辦?”
張棄這一口肉幹哽在了嗓子眼裡,她娘好不容易從的良,到她這裡竟又要入賤籍嗎?且不說張棄願不願意,李氏不從陰曹地府裡爬出來掐死她就不錯了。
張棄隻好說:“京城裡總歸餓不死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孔灼滿腔熱忱被潑了盆涼水,也不生氣,他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脾氣好,哦,除了與他哥有關的事情,孔灼親娘是他爹的續弦,大哥是前妻生的,所以讨厭孔灼他娘,動不動就要欺負她,還把她逼得上了吊,因此孔灼人生中第一回奮起反抗,就是把大哥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從此每回見到大哥都沒有好臉色,連他院裡的狗都要踹上一腳才罷休。
不等孔灼繼續說話,張棄便道:“睡吧公子,明天還要趕路。”
“叫我二郎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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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灼醒來時張棄已經收拾好行李,正在院子裡和其他人套車說話,老羅家裡有個孫子,年紀和張棄一般大,因此看見張棄便心生憐憫,說話都要輕聲細語,同行的人聽得寒毛直豎,他們所認識的老羅,年輕時憑一把彎刀走商路,見到讨厭的人都要上去砍一刀,有時下手重,因此人命官司也沒少背。
孔家每回都花錢把他撈出來,因此他如今老了也願意跟隊,雖然沒多大用處了,但一顆心總是收不住,閑不下來。
張棄的幹糧不多,昨兒見底了,晚上還是蹭的商隊的飯。她繞到前頭想買一些,可看來看去,沒有一樣是既能填飽肚子又是她能買得起的。
“小子,怎麼跑這兒來了,趕緊的開飯了。”
老羅用腳指頭猜都能猜到張棄在這裡,小孩子家的臉皮薄是好事,說明有教養懂些道理,卻也是壞處,太容易因此吃虧,也少了許多機會。
張棄張張嘴,仍是沒能說出拒絕的話,等一行人吃飽喝足重新上路時,天氣比昨天好了很多,也有了太陽,孔灼正在看新出的話本,張棄在隊伍後頭騎驢,真就承擔起了眼睛的義務。
老羅忽然放慢腳步四下望了望,同時張棄也察覺到了什麼,隻是再仔細觀望時又什麼也沒發現,二人對望一眼,都認為應該走得更快些了。
“二郎,咱們快些走吧,有點不對。”老羅趕到孔灼車旁提醒道,孔灼探出腦袋四下看了會兒,這才問:“怎麼了?我記得這一帶沒有山匪的。”
“誰能料到風雲呢。”
于是孔灼下令加快,又打算叫張棄上車和自己呆着,倒不是擔心他出事,萬一真的遭了山匪,有那樣一個孩子在是會挨拖累的。
那頭的張棄擡頭望向青天,日頭被樹冠遮得死死的,樹冠又被雪壓矮了一頭,風一吹,就開始慢慢地晃,偶爾會晃下來一灘白雪。
她身上的汗毛立了起來,警覺地望向四周。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四面八方湧來一群蒙面劫匪,手上各自拿着大刀,遠處還有人負責望風,然而劫匪并不打算動手,而是對孔灼喊話:“把東西留下,饒你們不死。”
張棄挑眉,雖然她沒見過山匪,卻知道窮兇極惡的人不是這樣的,他們來劫貨,但沒有帶馬匹,遠處望風的人高高矮矮,有人藏在灌木裡,有人挂在樹上,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
老羅也看出來了,頓時放下心,又擡手示意镖師先别動手,車上的孔灼掀開簾子四下看了眼。
賊匪的口音太重,孔灼一時聽不出來他說的什麼,便轉頭詢問老羅,得到答案後又對那頭喊:“大哥,我們趕時間,你們要不找别人吧。”
話音落下,商隊的人都笑起來,張棄卻攥了攥牽驢的繩子,她太知道人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事兒來,況且眼前這些人已然被逼成了山匪,縱使實力不怎麼樣,可要是發起瘋來,也能砍死幾個人的。
果然,張棄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手上的繩一緊,那頭驢瘋了似的亂竄,耳邊是镖師們的喊打喊殺聲,有些貨物倒在地上散了一地,等張棄控住驢時,場面已經十分混亂。
孔灼被挾持了,镖師手上也擒了賊匪頭子,雙方開始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