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氣話,回來就安心住下,以前是虧待你了,今後有什麼需要,隻管提。”張仁昌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爹,她要走就讓她走,這種人留下來做什麼。”張淵是霍夫人的兒子,比張行簡小兩歲,一派纨绔作風,看張棄尤為不順眼。
“你閉嘴。”張仁昌暗自歎了口氣,轉而看向張棄,又說:“去吧,收拾收拾回來,書坊那邊…”
“已經銷了。”實際上張棄根本沒有那麼做,她窮得叮當響,怎麼會有錢使書坊做事呢。
她又說:“娘的牌位我待會兒就去取了來,您還是盡快安排吧,我就不住下了。”
張清開口了:“正月裡要操辦這種事情恐怕不太合适,過了正月來辦正好,還要算吉日良辰的,一切準備下來且要一段時間呢,你一個小孩子,家裡如何放心把你放在外面?回來住下,要是不習慣,等事情辦完再送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張清說的是實話,過年過節的人牙子到處溜達,哪天她被敲暈了扛走,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況且,張棄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去處的樣子,倒不如回來住一陣,自己多看顧看顧就是了。
“不習慣?怕是到時候不習慣那窮鄉僻野了。”張淵瞥了眼霍夫人,再看張棄時眼裡的厭惡蓋都蓋不住。
霍夫人原本隻當張清是透明的,現在看她卻同張棄一樣讨厭,心想先前還是小瞧張清了,逮着機會就開始巴結張仁昌,居然連張棄這種人也要巴結。
“好。”張棄應下,看來張仁昌的牌坊還要繼續立着,如果不答應,他是不會罷休的,與其再吵一架,不如進來當兩個月孫子,時間一到,她也就攢夠盤纏,到時候誰也困不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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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很好,很闊氣,但分給張棄的,是一個破敗的小院,以及一個不頂事的六歲小丫鬟。
張棄四下看了一眼,這在尚書府人眼裡的‘冷宮’,卻是她住過最好的地方,裡頭的家私雖然陳舊,但胳膊腿兒都齊全,鋪蓋也柔軟暖和,更沒有漏風的窗戶,漏水的屋頂。
張清來了,還帶了許多物什,衣服有,吃食有,甚至還有幾枝漂亮的臘梅。
“有點倉促,你看看還缺什麼。”張清對這個陌生的妹妹有一股莫名的親切,大概是同為庶女的惺惺相惜?又或者一樣都沒了親娘?張清自己也說不準。
張棄尚不知眼前的人是個什麼身份,隻隐隐猜測是張仁昌的女兒,且不是霍夫人所出,并且長得很漂亮,于是她的态度也不覺放緩了些:“隻住一陣子,這些很足夠了,恐怕到時候還有剩餘的。”
此時張清總算想起來介紹自己:“是我糊塗了,你該叫我一聲二姐,我娘是蘇小娘,早也不在了。”
兩人又胡亂聊了一通,張清臨走前再留下一個白玉镯子,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小丫鬟很勤快,東進西出地到處收拾,連地上的磚都要擦得發亮,張棄把牌位放在自己屋裡,再點上三炷香,此時才覺得真正是無依無靠了。
“小娘子…”小丫鬟站在門外,看着像要哭出來了。
“怎麼了?”
“我不小心,把花碰壞了。”她說着,臉上就掉下來幾顆豆大的淚珠。
張棄看了,發現是張清送的臘梅掉了幾瓣,于是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有什麼關系,你餓了嗎?”
張棄從前幫鄰裡帶過孩子,最是知道這要怎麼哄,當然是用糕點,恰好張清就送過來不少。
晌午飯時張仁昌不在,霍夫人在自己院裡吃了,母親不在,張羨之也草草對付兩口,借口離開了,張淵緊随其後,剩下張行簡和張棄,以及兩位老人。
老翁話不多,看着很嚴肅,婆婆就和藹很多,問了張棄許多話,例如:“路上是怎麼來的?”
張棄不好說是跟着商隊來的,隻好說是買了頭驢,風餐露宿,緊趕慢趕來的,聽得老人一陣心疼,又誇她有膽量有見識,對老人而言,孫子越多越是好事,無論男女,無論嫡庶。
然而張棄是沒有這個心的,也不願意當個孝順的孫女,隻想無功無過,在牆根底下貓過這兩個月,這樣想着,态度也就不冷不熱,找個借口,腳底抹油就要開溜,但又被攔住。
一旁的仆從遞上來一個小巧精緻的紅包。
“壓歲錢。”
張棄猶豫一二,自從李氏瘋了以後,她就很少收到壓歲錢了,隻有劉大娘會記得給,她近來過得還好嗎?她擡手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