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按時來了,身後帶了幾個仆從,以及一些要給西亭侯的珍品。張棄混在仆從裡頭也不顯眼,于是很順利地進入了侯府。
林昭去陪老侯爺說話,一衆仆人在另外的小廳裡喝茶,張棄借口出去了。
胡盼兒正在趴在窗邊發呆,忽聽有人敲門,她吓了一跳,心驚膽戰開了門,見來人是張棄,頓時紅了眼眶。張棄進屋,将門重新合上,又蹲下身來:“你跟我說,想不想出去?”時間緊急,她來不及細問,但看着胡盼兒的模樣,張棄難掩心中的怒火。
胡盼兒穿着華貴,手上甚至戴了個金镯子,這讓張棄匪夷所思。
胡盼兒猶豫一二,最終搖頭:“侯爺對我很好。”
張棄一頓:“你别騙我。”胡盼兒不像是過得好的,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詭異的氣息。張棄咬咬牙,從懷裡摸出一頁紙和一支炭筆,在紙上畫了路線:“這樣可以出去,你要是後悔了就來找我,别怕拖累,聽見沒?”
胡盼兒點頭,張棄起身:“我得走了。”
張棄走後,胡盼兒抱着她留下來的信紙久久不肯松手,她懊悔沒能抱住張棄哭訴,但她确實不知道這該如何說起,她就算逃了,又能逃到哪裡去?跟着老師?她眼下已經不是胡盼兒,而是侯府的家奴,這樣做是會害死老師的。
張棄前腳剛回去,後腳林昭就出來了,她暗自松了口氣。林昭看了她一眼,張棄略微點頭,這才自顧回到書坊,她開始清點自己的财産,規劃路線,她當然鬥不過侯府,可鬥不過,還跑不過麼?
此時賀微來了,她興高采烈地:“你猜我帶了什麼好消息。”
張棄一笑:“什麼?”
“曹進寶,他昨兒在今朝醉殺人了,當場被押進縣衙,連夜移交到大理寺,聽說還有禦史在場,這回他就是不死也得掉層皮了。”賀微昨天聽說他來書坊鬧事,賀川趕忙驅了小十号夥計過來撐腰,當她們到場時,熱鬧已經散了,張棄也恰好敷完藥,她默默将衣袖放下,說一切安好,損失已經送到曹府了,又向賀川道歉,确實給她惹了不少麻煩。
賀微鼻子靈,将張棄的胳膊扯過來一看,當即氣得不輕,賀川更是往書坊裡塞了三号五大三粗的夥計,于是本就不大的書坊被塞得滿滿當當,張棄真正當起了‘掌櫃’,終日隻在櫃台後算賬審稿。
“現世報。”張棄說。
“他且等着吧,等他沒了那層皮,咱就把他打個半殘!”賀微說。
張棄猶豫着,終是将今天見到胡盼兒的情形告訴了賀微,賀微也覺得不對勁,誰家丫鬟是那般待遇的?但兩人琢磨半天,都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夜裡張棄比平時更晚打烊,此時店裡隻剩下她一人了,她正在看書,忽然又下起大雨,到了後半夜更是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張棄起身将燈滅了,正要回屋,忽聽外頭傳來一聲怪響,于是出門查看。
隻見一團人影倒在雨水中,張棄心驚,上前一看,發現那人是胡盼兒,她尚有意識,手裡緊緊攥着兩個銅闆,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被雨水嗆住,張棄将她帶到屋檐下:“你說什麼?”
“老師,你教我識字吧。”
張棄抱住她:“好,我們先去看大夫。”她抱起胡盼兒去敲醫館的門,連敲了兩家,終于在第三家時被接納了。
一進屋,張棄這才看清,胡盼兒臉上竟畫了一層脂粉,被雨水暈開後顯得十分詭異,胳膊上顯然有鞭痕,甚至有牙印,此時她已經不省人事,甚至沒有力氣再握住那兩個銅闆。
銅闆掉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被驚雷掩蓋。
張棄這才恍然。
雛兔。
原來是這個意思,她怔在原地,腳下彙聚了一小灘水窪,腦袋裡忽然響起一陣長鳴,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轉,她沿着牆緩緩蹲下身來,仿佛又看見李榮蘭的慘狀。
大夫也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情況,他轉頭看了眼張棄,随即悄悄對學徒說:“快去報官。”
不多時,衙門就來人了,他們先是看胡盼兒手上的镯子,确定了是侯府的東西後,立刻就将張棄押走。
看來,她要替别人頂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