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姐！”望涯翻下馬來，朝賀微撲去。

賀微沒看清楚，忽見一道黑影朝自己閃來，吓了一跳，直到黑影勒得她差點喘不上來氣，這才認出來是望涯。

她捧着望涯端詳半晌，驚呼:“你怎麼黑成這樣了！？”

黑影嘿嘿一笑:“曬的。”

南方的夏日太過炎熱，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睛，望涯又常往田間地頭裡鑽，要麼去混泥漿，要麼就是開溝渠，再者就是幫林昭和莫時跑腿，其餘時間不是查舊案，就是理新案，偶爾跟着莫時學算賬，一來二去的，就曬成影子了。

“餓了沒，剛好是飯點。”賀微架起望涯就往家裡走。

賀川聽說了望涯回來，匆匆趕回家，她隐隐知道了望涯為什麼不願意認她當幹娘了。

“大娘。”望涯在包裡翻翻找找，各自取出兩個簪子來，賀家母女一人一隻。

在賀家吃完飯，她就去找張行簡了。

張行簡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怔:“林昭讓你去挖煤了？”

“沒有。”她說。

“坐，怎麼也不見長個兒。”

望涯并不想接這個話茬，她不想同張行簡在除了正事兒以外的事情上有太多牽扯。

張行簡替她斟了杯茶，望涯的心思，他清楚，于是選擇換個話題:“你說對了，果然是趙宇。”

“就是怕慶王不服氣。”她說。

張行簡點頭，從一旁摸出份邸報給她:“給你的禮物。”

望涯展開一看，上頭寫曹封因為貪墨公款，徇私枉法，被查後自己上了吊，位置由一姓孫的接替。

“還有一個消息，西亭侯身體康健。”張行簡盯着望涯，正想着該如何寬慰，讓她鎮靜下來，誰料她說:“好事。”要是就那樣死了，才是無趣。

“你别沖動。”

“我知道。”她起身離開，回到城郊的宅子裡燒香，裡頭新添了一個胡盼兒的牌位，貢品是城東頭的一家蜜餞，另有一隻小巧精緻的簪子。夜裡梳洗一番，再蒙頭一睡，第二天照常起來開店。

霁月這頭的客人不少，聽聞望涯回來後，更是有許多好友前來探望。

今天望涯提前打烊，拎上東西去看老劉了。

他比上回見到時要精神許多，這一問，才知道是又添了個孫子。

“聽說你立了大功，真是厲害啊，古有木蘭，今有望涯。” 老劉笑道。

望涯也笑:“木蘭同望涯，有如雲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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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涯此去再回來，已經是入冬了。

莫時身為巡撫，除了經安府以外，還有其他地方要去，可又放心不下鐘縣，便把望涯留下來。

她也不辜負莫時的信任，抓着劉石兩頭跑，跑完鐘縣跑辛縣，期間朝廷派人來治水，此人和劉石不大對付，兩人吵了好幾回，每回望涯都拉偏架。她認為劉石作為本地人，無論如何是要比京城來的要更了解的。

兩人一邊吵，一邊辦事，竟把事情辦得很好。

期間還發生了許多事情，望涯都一一寫下，預備拿回去整理完出版，就又是一筆收入了。

她比莫時回來得早些，他倆繞了遠路，估計要到年節才能回來。

冬日裡的京城一片蕭索，望涯自己裁了幾件冬衣，仍是一身樸素的打扮，頭花也沒戴，隻用一支素色的木簪挽頭發。

正要打烊，忽聽門鈴作響，于是探頭，是姜然來了。

比起之前，她的衣着同樣樸素許多，望涯笑道:“來啦，聽微姐說你有喜事？”張淵絕不良配，但隻有能出今朝醉，想去哪裡就都方便了。

姜然也笑，但笑得不那麼由心，她心裡有個打算。

望涯見她有話說，先把打烊的牌子挂出去，再關上門，這才問:“怎麼了？”

姜然從袖子裡掏出錢袋，聽着聲音就知道裡頭不少。她把錢袋遞給望涯，對方卻把手背在身後，再追問:“何事？”

“我想走，你能不能幫我？”姜然的語氣幾近懇求了。

望涯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你想去哪兒？”

然而姜然搖頭，天地之大，她竟想不出自己能夠落腳的地方。望涯低頭整理書本，半晌後道:“要是還沒想好，就先留在京城裡，我替你賃一間屋子暫住，往後的事情再慢慢想。”

姜然沉默半晌，随後道:“除了京城呢？”她在這裡早就待夠了，恨不能長出翅膀來立馬飛走，一刻也不想多留。

“安慶？我的老家，手上還有一間屋子能住，你要是不嫌棄…”

“可以！”姜然對望涯有着莫名的信任，盡管她并不清楚眼前人的底細，卻總願意相信她是個十足的好人，而好人的老家，對自己來說應該是十分便利的，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都有現成的經驗在，不用她一一甄别提防。她才十九歲，卻好像過了九十年的日子一樣疲憊不堪。

望涯對這句話有些後悔，她讨厭安慶，也不願意再回去，可事實上，那裡是一個還不錯的地方。

讓姜然到安慶去，無疑是把自己的過去一五一十陳列在她面前，望涯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可看着姜然的臉，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低下頭，仍在琢磨這件事情。姜然看出了她的糾結，她抿了抿嘴，道:“也罷，太麻煩你了，除了安慶可還有其他地方？遠一些也無妨。”越遠越好。

遠的地方自然有，經安府就夠遠的。

可那頭還在重建，什麼人都有，牛鬼蛇神的，要不是有楊勝在，望涯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就安慶吧，何時出發？車馬可有着落，燕爾會同行嗎？”望涯咬咬牙，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