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這是給您的年禮。” 望涯給賀川的‘饋歲’是從長玄那兒搜刮來的丹藥,先前經過禦醫的手,倘若放到市面上,能賣不少錢。可相對于錢,望涯更希望贈與賀川。賀川日夜勞心費力,眼見兩鬓的頭發都花白了許多,冬日裡更是易感風寒,往往都要調理許久。
賀川笑着收下,轉頭對賀微道:“你的禮呢?還不快拿出來。”
賀微故作神秘,嘴角的笑容壓也壓不下去:“你等等。”
望涯目送賀微離開,又見她冒雪回來。賀微輕咳兩聲,在望涯面前拿出一個銅闆:“這,是一個銅闆。”
望涯點頭。
賀微将銅闆攥進右手手心,左手也同樣攥成拳,兩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一番,然後道:“現在,猜猜它在哪隻手中。”
望涯稍作思考,用食指點了點賀微的右手。
賀微展開手心,上頭果真靜靜躺着一個銅闆:“現在,它是你的了。”
望涯如獲至寶,用雙手将銅闆捧起:“好诶!我有一個銅闆了。”
賀川又道:“可是我失去了一個銅闆,你能把它借給我嗎?”
望涯還是點頭,眼見賀微将銅闆收入囊中,接着在身上摸索着什麼:“我記得我還有一個銅闆的。”
望涯十分配合,自己從衣袖裡掏出十個銅闆:“在這裡嗎?”
賀微搖頭,忽然擡手繞到望涯的背後,再收回來時,手上赫然多了一枚銅闆:“呀!找到了。” 她低頭:“那這枚便還給你了!” 她解下錦囊,從裡頭掏出一條紅繩,上頭挂了支明晃晃的鑰匙。
望涯一怔,忽然想起話本上的江洋大盜:“這是寶庫的鑰匙嗎?”
賀微搖頭:“這是望宅的鑰匙。”
“我不能收。” 這份禮太大了,望涯連忙擺手,賀家已經幫了她很多,她再不能收這樣大的恩情了。
“有什麼不能收的,總不能還叫你住在書坊罷?先前你還是郎君時也就罷了,可現在滿城皆知書坊裡住了個孤身的小娘子,且不說那些個成精的蛇蟲鼠蟻,就說曹夫人那家,就對你虎視眈眈。再住書坊,怕是容易出事。” 賀微将鑰匙塞進望涯手裡。
賀川又道:“你好歹也叫我一聲大娘,也叫我女兒一聲微姐,賀家莊時還救過我母女的命,此番金興的案子也有你相幫,如何不能收了?倘若不收,今後,也别來往了。” 話音落下,賀川佯裝惱怒,将頭别過去。
望涯不知所措,随即被賀微一把攬過:“你看,娘都生氣了,快收下。”
“多,多謝大娘。”
賀川回過頭,再也裝不住,笑着擡手摸了摸望涯的腦袋,賀微湊過來邀功:“我呢?宅子是我看的。”
“謝謝微姐。”
賀微這才心滿意足。
“娘子,宋家郎君來了。” 門房來報,應該是宋知。
宋知自打進了翰林院,去他家提親的人就絡繹不絕,多是商人想借官人的身份越級,也有其他官員家裡的小娘子看上宋知飄然出塵的氣質,可宋知一概都拒了,他既不想攀附權貴,也不想給他人當活牌匾。
和他一塊兒來的,還有宋遠華。
兄妹二人來送年禮,除去常規的物什,宋知另外給望涯帶了一壇流香酒。望涯一愣,這酒非禦賜得不到,怎麼宋知會有,不等她發問,宋知便道:“上回我不是遭年兄坑了嗎?這是學士給我的‘慰藉’。”
“這也太貴重了,大郎自己留着吧。” 先是宅子,現在又是這個,望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宋知充耳不聞,雖然把酒送給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聽起來有些怪異,但宋知想不到還有什麼更符合望涯的胃口。送了禮,就帶着宋遠華離開了。
夜幕降臨,四處點起花燈,爆竹聲此起彼伏。
望涯難得認識了其他小娘子,她們都是賀微的夥伴,先前在賀微的及笄禮上見過面。眼下正在七手八腳地打扮望涯。
一個說:“太俗氣。”
另一個說:“太素了。”
兩廂争執不下,忽然有人道:“叫阿妹自己選!”
賀微連忙阻止,從一堆琳琅滿目的钗子裡掏出一支七種顔色款式過時的大牡丹:“不行,她肯定會選這個。”
望涯不好意思地笑笑,賀微說得對,她雖然喜歡頭花,但品味異于常人,要是放開手叫她自己選,隻怕會簪成西市巷子裡的瘋秀才,白叫人笑話。
賀川并不打算上夜市湊熱鬧,她得準備守歲,再同萬叔他們嘗嘗望涯拿出來的流香酒。她在一旁看了半晌,随後說:“都别搶,初一簪這個樣式,初二簪那個樣式,到初七剛好就打扮完了。”
大家對這個提議十分滿意。
終于,她們出門了。
望涯跟在賀微身後,不禁擡頭望向各色花燈,街上熙熙攘攘,老少鹹集,夜幕中偶爾會炸出幾朵煙花,‘太平盛世’說的就是眼下這副模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