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牛招認得很快,他聲稱因贖買冬仁的事情和徐十三起了争執,因此懷恨在心,便在除夕夜裡尋仇去了,而冬仁全程都不知情。
結案文書寫得很漂亮。
幾方都非常滿意。
“望司直真是明察秋毫啊。 ” 這是湯介的由衷之言,案子到了她手中,不到三天就結完了。
望涯客氣一番,拿着結案的公文回大理寺了。
衆人隻見她潇灑斷案,卻未見她為此扒了十幾日牆頭,甚至為打聽消息花了半個月俸祿,還遭狗追了兩條街。
然而事情還沒完,眼下朝廷正在抓略賣人口的案子,趁此機會,望涯打算拿另一樁同醉春風挂鈎的略賣案提複核,目的是為将醉春風略賣的事情搬上台面,将它抖落抖落,讓它把不該有的東西全吐出來。
其中必定會牽扯到一些人的利益,可那是張行簡需要操心的,望涯不過是提了一樁小小的舊案,他要是長心,想來是不會把此案交給望涯的。
張行簡翻了翻望涯遞過來的卷宗,想罵,但不知從何罵起。
大半個皇城的達官貴人得了空就樂意往醉春風鑽,他要鏟了醉春風,那群人不得追着他咬?可眼前這個小猢狲既然提了舊案,也不能不查,倘若按下不理會,她就能自己提着火把點了醉春風。
“你。” 張行簡丢下卷宗,欲言又止。
“大人,聖上親自過問了略賣的情況,此是良機不可錯失。光西市一個不夠,得加把勁。” 望涯十分誠懇,見張行簡不說話,繼續道:“也不是非得根除,把醉春風從裡到外清洗一遍就差不多了。” 根除的事情得慢慢來。
張行簡歎出一口氣,這才道:“知道了。徐十三的事情到此為止,你别再查了。”
望涯應下,行了禮,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出門便逢那日與她差點掐起來的,後來她才知道,此人名何寶駒。
“望司直真是春風得意。” 何寶駒說起風涼話來,他聽說望涯到京兆去結了兩件案子,湯推官還在文書上替她美言了幾句,心裡不是滋味,可這又是真實發生的。
望涯笑答:“哪裡,倒是何司直臉色不怎麼樣,想來是上火了。聽聞金風樓新做了去火的紫蘇飲,還加了黎檬子,何司直倘若得閑就去買一些罷。”
不等何寶駒繼續說,望涯先行離開。
散衙後,她換了身行頭,找賀微去了。
……
“微姐!”
自打望涯進入大理寺,她們便少了許多時間相聚。
“可算來了,快看,它都長這麼大了。” 賀微已經不大能抱得動這隻小狗了,但它仍是喜歡往她懷裡拱。
“過來小貝。” 望涯拍拍手,試圖讓它看看自己,然而它眼裡隻裝着賀微手裡的吃食,隻敷衍地搖了搖尾巴。
望涯起身,賀微拉過她的手:“晚上來家裡吃飯好嗎?”
“我也想,可還有事情要辦。” 這是真話,她這幾日裡吃的實在可憐。
“還有什麼事,案子不都結了嗎?” 賀微招呼夥計端來茶點。
望涯低頭喝一口茶:“微姐,薔薇水都有哪些地方在售賣?”
————
從熹微書坊離開後,望涯提了一個沉甸甸的食盒回到住處,然而大老遠就看見了門口的鄧昔。
他仍是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小望大人,這麼晚來叨擾,實在是抱歉,隻怨鄧某明日便要啟程回鄉,白日裡您又實在忙碌,隻好出此下策。”
望涯對此人沒有好氣,很想把他掃地出門,但确實不行:“是叨擾了,進來吧。”
二人到廳裡落座,鄧昔環顧四周,先說院子雅緻,再說牆上的挂畫精美,再介紹了一遍自己的禮單。望涯在一旁托着腦袋靜靜聽着,她倒要看看鄧昔還能說出點什麼花來。
他的目的已經知曉,不就是想借望涯的手起底夏珏麼。
說來也巧,沈定西和他的目的是一樣的。
她要找的許策,手上握有夏珏的陳年爛賬,一旦事發,夏珏不被夷三族都說不過去,就算如此,沈定西也隻是拜托望涯幫忙,而不是如鄧昔這般躲在背後送人去死。
“大人在想什麼?” 鄧昔忽然問。
望涯一笑:“我在想你能裝到什麼時候,馮學士的……故人?”
鄧昔倒是處變不驚:“我聽不懂。”
“上一個這麼說的叫冬仁,她的夫君你應該認識,叫李牛。我沒查錯的話,你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有足夠的錢帶冬仁遠走高飛,但前提是,殺了徐十三。在此之前,你給徐十三傳了什麼消息讓她惶惶不安了呢?我還挺想知道的。”
鄧昔沉默半晌,這才擡頭看向望涯:“我隻給她看了簪子。”
“是嗎……”
她顯然不信,反問道:“所以呢,找我什麼事?” 她沒有什麼耐心再聽他扯下去。
“徐十三的事情鄧某全然不知,不過是給個簪子罷了,而這也是聽聞了大人同夏侯爺之間的嫌隙,想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等日後鄧氏回京,好倚仗您,卻不曾想讓大人誤會了。”
望涯啞然,鄧昔真是練得一手好茶藝啊!
“既然如此,慢走不送。” 望涯作勢送客,鄧昔卻不挪步,又說:“大人不想知道簪子的來曆嗎?”
望涯不作聲,倒真期待他能吐出象牙來。
然而他說:“那是韓娘子的舊物。”
接着,便沒了下文。
就這?
鄧昔起身:“餘下的便由大人自己定奪罷,草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