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她私底下沒少查。
夏珏忽然道:“她問了徐十三的原名?”
湯介思索片刻,随即點頭:“是有,但聽寒沒說。”
聽寒可能不認識夏珏,但夏珏對她卻有印象,當年徐淑沒少為了她的事情奔波。而夏珏為了更好牽制徐淑,也就同意留聽寒一條小命,後來徐淑很聽話,他也就漸漸忘了這回事,
文書上附帶了聽寒的住址,夏珏将紙張遞給親從:“去辦吧,還有惠平坊那頭留意些。”
“有勞湯推官了,今日的紫蘇飲還不錯,帶些走罷。” 夏珏笑面吟吟,便招仆人上來伺候。
譚八低着頭,将手頭上的活計忙完後便引湯介離開了。
夏珏看看譚八的身影,發覺這孩子已經來了許多時日,老實本分,還算聰明,于是道:“将他安排給四郎。”
譚八并不知道夏珏的打算,他隻想快點見到望涯,将手頭的東西交給她,但她說過,不準擅自行動。
不多時,去找聽寒的人回來複命了。
“侯爺,人,人不見了。”
話音落下,四周鴉雀無聲。
夏珏臉上還留有幾分笑意,但侍從們無一不是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假裝成後院裡的石頭,不覺對回來複命的家夥心生同情。
“這是什麼意思?” 夏珏一字一句道。
“屬下辦事不利,這,這就去找。” 夏珏不答,他便連滾帶爬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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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起了大風,望涯算着,過幾日還要再刮一場更大的。
她起身合上窗戶,回到桌案前繼續擺弄雕版。
“真厲害,開個書坊吧!” 望涯自顧道,正打算起身拿墨,卻忽然停住腳步。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風鈴響動,她的風鈴并非風能吹動,大抵,是來客人了。
她将雕版收好,便聽見敲門聲。
來人是鄧昔。
“鄧郎君,為何不走尋常路?” 望涯剛好沏了壺熱茶。
鄧昔換了一身深色衣服,他顯然沒有心情喝對方遞過來的茶水,這回輪到他開門見山了:“望司直希望鄧某做什麼?”
“不是我希望你做什麼,是你想要做什麼。” 望涯擡眼看向來人,鄧昔想要做事,卻非要把由頭放在别人身上,不敢做也不敢當,畏首畏尾,不像話。
鄧昔沉默半晌:“替馮世伯昭雪,這是我爹的意願,他如今遠在京城不便行事,就算回京也無法立馬挑起事端……”
他這麼一說,望涯就清楚了。
鄧氏身為馮學士的故吏,因馮學士遭到貶谪,如今想要回京幾乎是不可能,就算聖上有意,夏珏也會從中作梗想方設法阻撓,為的就是徹底将鄧氏按在窮山惡水的地方,待鄧氏一族死絕了,馮學士才算是真正沒法兒翻身了。
而他做的那些事情自然會随着馮學士深埋在風雪裡,再也不見天日,史書上他會是一位功臣,可以由世人歌頌,他的子孫會享受皇恩庇佑和他留下的‘榮耀’,而馮學士則背負着叛國的罪名以及同韓娘子的風流韻事成為被萬世唾罵的黃鼠狼。
鄧氏并不是單純的想替馮學士喊冤,左右不過是在替自己鋪路,夏珏隻是他們路上的絆腳石而已。
所謂門生故吏,所謂往日情分,不過是拿來糊弄望涯的。
可惜望涯并不好騙,她還要反過來糊弄鄧昔。
“這關我什麼事,我又不姓鄧。” 她低頭抿了口熱茶,這茶葉是明珍送的,據說是南邊的好茶。
鄧昔坐下,道:“确實。但你說過可以幫我,我該怎麼做?”
望涯一笑,心想這才是求人辦事的态度,于是擡頭:“夏珏能夠混到如今這個地位,除去行事卑劣,就是聖上的恩寵了。令尊既然無法在京城對他下手,那便在江北行事好了。”
鄧昔微微皺眉,他爹原本的意思是,此事得辦,但不能牽扯到自己,可望涯不一樣,她主張要死一起死,誰也别想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如何行事?” 鄧昔問,他想不清楚在江北能對夏珏做什麼。
望涯放下茶杯:“夏珏手握重權多年,放眼朝堂,并沒有能夠與其相互制衡之人,就算是韓相也有所不及,稱他為‘權臣’并不為過。”
此話一出,鄧昔就明白了。
權臣總是要遭到忌憚的,底下人想要把夏珏拉下來這是自然,而上位的趙俨又何嘗不想,夏珏爬得太高了,但他又太識時務,總在關鍵的點上給出一個另各方都滿意的答複,這麼些年來夏珏裝傻充愣,一副閑雲野鶴的模樣,但隻有趙俨知道他的野心。
正是如此,才棘手,就你一個人見到了鬼,其他人見到的都是佛。在多數人看來,你那是失心瘋了。
然而,要徹底鏟除夏珏也不行,邊關也很棘手,夏珏一落馬,那些東西就要撲上來撕咬,關内的人享受‘太平盛世’很久了,防線一旦失手,就隻有等死的份兒了。
當然,這些望涯并不知情,她知道趙俨想要踹掉夏珏就夠了,剩下的不是她一個小小司直該考慮的。
鄧昔起身,是時候回江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