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提你出來并不是想說閑話。關于夏治,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夏珏微怔,随即發笑,笑得快要喘不上來氣。張行簡擡手,長鞭就甩到了夏珏身上,獄卒又要打,張行簡卻示意停止。
笑聲戛然而止,夏珏低着頭,沙啞着聲音道:“早知如此,在他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該把他溺斃。” 這或許是夏珏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所以夏治确實還活着,夏珏也知情,并且父子不和。
“其實現在也不晚,你想指認他嗎?我可以讓他死在你前面。” 在這方面,張行簡一向言而有信。
夏珏猛然咳出一口黑血,接着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笑道:“不,他是我兒啊。”
鞭子再次落下,夏珏怒吼一聲:“張行簡!你會後悔的。”
張行簡轉身,書吏記下一行:公然抗拒。
不多時,他再次擡手示意,眼見夏珏快要熬不住,便将卷宗遞給他,讓人控住他的手在上頭按下手印,叫他認下過往的一切罪名,從胡盼兒開始,到徐淑,再到韓娘子,最後回溯到沈威,期間還堆砌着累累白骨。
這是過去的賬。
現在,該清算将來的了。
夏珏忽然沒了動靜,緊接着一盆冷水将他潑醒。
後續無論張行簡問些什麼,夏珏都保持沉默,直到第三頓鞭打即将開始,他才猙笑着說:“沒猜錯的話,你的學生還在為夏治奔波。說實話,她很聰明,可過早窺見天機的人……” 夏珏緩緩擡頭,笑道:“短命。”
“這個說法倒是沒有聽說過,不過我可以确信,你一定會死在她前面。”
事實上,聰明的望涯正在睡覺。
夏治的氣候已成,她如今再追查也是徒勞,領多少俸祿做多少事。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司直,難不成還指望她給趙俨當禦前侍衛嗎?
該做的她都做完了,不虧欠不僭越,一切都很好。
而她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在此之前需要養精蓄銳。
“小望,快醒醒。” 石寺丞揭開望涯蓋在臉上的書本,見望涯睜開眼睛,便道:“外頭有人找。”
來人是沈定西。
“我來是想問,你還需不需要我?” 沈定西認真的問。
望涯恍然大悟,沈泰要出征了,沈定西自然不會放心讓他自己去,必定會随行。臨行前還來問望涯,有什麼要她幫忙的趕緊說,她幹完就要走了。
望涯搖頭:“暫時不需要,你要随軍?”
“對。” 沈定西點頭,随即解下腰間錦囊遞給望涯:“那我需要你。許策一家需要你多加看顧,還有,馬善工,别叫他活。”
沈定西平時不說話,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望涯接過錦囊,馬善工所犯的罪行,一是搶奪他人功績,通常所判羁管,或罰金,再者除名、奪職、降差遣,倘若涉及刑事,則要另算。二是囚禁,馬善工撺掇縣衙,将許策關押兩年之久,可從章程上看,大抵會算縣衙辦事不利,錯查了許策。
二則加起來,也是判不了死罪的。
“我盡量。”
沈定西又說:“阿彤我得帶走,你若是有用得上的,就到沈府去找,會有人聽你差遣的。”
“好。”
沈定西欲言又止,還想說些什麼,卻隻留下一句:“保重。”
望涯一笑,朝沈定西敞開懷抱,使勁将她攬了攬:“你也是。”
沈定西的身影漸行漸遠,她要奔赴北邊的戰場,而望涯,還得應對京城裡的風波。
散衙後,她如約來到一所民宅前,擡手叩響門環。
不多時,許策來開門了。
“小望大人。” 許策正要行禮,卻見望涯擺了擺手,又趕忙将她迎進屋。進屋就見到許策的女兒了,她顯然很開心,也還記得望涯。
望涯朝她笑笑,此番來找許策,主要還是為了馬善工的事情:“許娘子,關于馬善工,恐怕還得勞煩你寫份訴狀,大理寺才好受理。”
許策卻有些猶豫,倘若沒有馬善工,她或許早也死在夏珏手裡了。
“訴狀是一定要寫的,就算你不寫,我也會寫。首先,他确确實實犯了條例,就算是你算計在先,那也是他親自犯下的,你沒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脅迫他搶你的圖紙,對不對?”
許策點點頭。
“這就對了,其次,倘若今日放了他,明日他又搶了别人的圖紙,這又當如何呢?”
“也對,是我思慮不夠周全。”
“最後,就案情來說,并沒有涉及到刑事。” 她的意思很明确了,馬善工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