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病床上躺着的商瑩瑩出聲:“嘉寶姐,你們認識麼?”
顧嘉寶這才回過神,她僵直地站着,感覺快要支撐不住,彎腰将地上的單子撿了起來,逃避着低頭走了進去。
就在即将擦肩而過的瞬間,溫語槐伸手握住了顧嘉寶的胳膊。
感受到胳膊傳遞過來的力道,哪怕僅僅隻是隔着衣物的觸碰,顧嘉寶依然不可避免地渾身僵硬,心跳甚至慢了半拍。
“方便出來聊聊麼?”
溫語槐對着她發出邀請,顧嘉寶始料未及,她猶豫了片刻後還是輕輕“嗯”了一聲,輕的幾乎聽不見。
放在了手中的單據,迎上商瑩瑩疑問的視線,顧嘉寶心裡明明清楚兩個人已經不該再有聯系,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越過醫院光線刺目的長廊,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電梯門前。
溫語槐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下下降鍵。電梯開門,幾個護士推着病床走了出來,顧嘉寶向後退讓,沒留神往後倒,碰到了身後的人。
溫語槐主動扶了她一下,隻是輕輕地一下,随後又很快收回手,幾乎讓人懷疑那是錯覺。
顧嘉寶不敢回頭,輕聲道:“謝謝。”
電梯門合上,安靜無聲,沉默彌漫在兩個人之間。
“這附近有什麼咖啡廳麼?”
突然,溫語槐問了一句。
顧嘉寶反應慢了半拍:“啊?”這份遲鈍顯得她好像是在狀況外,不太聰明。
溫語槐看了她一眼,随後又開口解釋道:“找個能坐的地方。”
“不用了。”顧嘉寶有些固執地搖頭拒絕:“随便找個地方就可以了,不用專門去咖啡廳。”
這句話一出,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緊接着,溫語槐看了她一眼,繼而無所謂般地開口:“行。”
電梯廂裡又恢複詭異的安靜,沒有人開口說話,這種沉默像是一種淩遲,讓人渾身不适。
顧嘉寶猶豫着問:“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
“你跟病房裡的那個女孩兒是什麼關系?”
這種問法很容易讓人産生些誤解,比如她很在乎這一點。
顧嘉寶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這種誤讀,她以為是她想得那樣。
“為什麼要問這個?”
“别誤會,我找你來是談賠償的事情。”
溫語槐很輕易就打破了這種虛假幻想,像是戳破一個泡泡,讓人難免有種自作多情的難堪。
她甚至沒有給顧嘉寶留下多少反應的時間,直接進入正題。“那個女孩兒一切治療費用都不用擔心,另外的賠償你們可以回去商量一下。”
聽到這裡,顧嘉寶才明白過來時怎麼一回事。
她不确定地問:“是你撞的人?”
剛才在來的路上,她還恨死了那個害得商瑩瑩出車禍的人,可當想到這個人是溫語槐的時候,顧嘉寶發現自己又變得毫無原則立場。
她沒辦法責怪她。
“是我的車。”
“嗯?”
顧嘉寶并不能立刻領會出這兩者的區别究竟在哪裡,有些茫然。
可溫語槐并沒有回應,給她解釋。
這句話被擱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顧嘉寶不可避免地失落,好像是說了多餘的話,對方連解釋一句的耐心都吝啬給她。
正巧這時電梯到了一樓,看着亮起的①号鍵,她松了口氣。
“那我先走了。”
電梯門即将合上的瞬間,溫語槐伸出修長的手微微擋住,正合上的門又退了回去。她跟了出來,腳上的名貴黑色高跟鞋踩着地闆發出脆響。
“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你跟病房裡的女孩兒是什麼關系?”
顧嘉寶隻想要離開,直接地給出回答:“同事關系。”
說完,她腳步匆忙地走出去,再也不管身後的人。
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吹了會兒涼風之後,顧嘉寶又回到病房。病床上商瑩瑩的腿打着石膏,無法動彈,頭幾天上廁所可能都很困難。
顧嘉寶很清楚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生病有多難受,她能為商瑩瑩做的也不多。
“工作上的事情你暫時不用操心,你的情況我會跟上級說的。先好好養着,我有空就會過來看你。”
商瑩瑩點頭說好,她反倒是很堅強,依舊是面帶笑容。
“嘉寶姐姐,我這裡還有點小面包,你要吃嗎?”
她實習了幾個月,很清楚顧嘉寶有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的毛病。從旁邊的櫃子上拿起來那盒椰蓉面包,裡面還有些奶油泡芙。
顧嘉寶的确是空着肚子。
她心不在焉地拒絕道:“不用了,我剛才在外面吃過了。”
安慰了商瑩瑩幾句,她就離開了醫院。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過載了一樣,消化不過來。
到了外面,顧嘉寶裹着自己的外套,沿着路走到附近的便利店,進去買了一份關東煮打算墊墊肚子。店員給她加好湯汁遞過去,她付款完輕聲道謝。
夜晚的風很冷,她走到幾十米外的站台,這裡剛好可以看見剛才那家便利店,玻璃門上挂着的木質招牌一晃一晃。
身材高挑的女人推門走了出來。
即便是隔得很遠,顧嘉寶也能一眼認出那個人是溫語槐。
她咬丸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隻見溫語槐走到一個女孩兒的身側,把零食給她,女孩兒接過似乎又跟她說了什麼。
兩個人看起來似乎頗為親密。
那個女孩兒穿着一件飛行員夾克,看起來是個漂亮姑娘。
兩個人應該是感情很好。
否則按照溫語槐的性子,壓根不會縱容到這種地步,半夜過來醫院陪同。一個從來不會碰垃圾食品的人,還專門過來給人買零食。
也是。過去了這麼多年,溫語槐總會愛别人,勝過愛她。
*
郁莎感覺溫語槐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