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之後,溫語槐的臉色就不太對勁。
清楚這是自己惹下的亂子,她也不敢觸黴頭多問什麼。眼看着天色黑了下來,氣溫驟降,擔驚受怕了大半天,回過神覺得又冷又餓。
“我想吃點東西。”
去便利店的路上,郁莎想起自己現在沒帶錢,身無分文,她看向溫語槐。
溫語槐好說話地有些反常,直接了當幫她買了回來。
從那雙修長的手裡接過零食,郁莎突然發現溫語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極少有這樣緊蹙眉頭的時候,直白地把情緒寫在臉上。
突然,她問:“你知道你撞的人是誰麼?”
郁莎啃着面包,擡眼看到溫語槐面色不善,頓時被吓得大氣也不敢喘,嘴裡的面包也不敢吃了。顫顫巍巍地問:“怎麼了?”
該不會是被撞的人是名流政要,溫語槐也沒辦法,兜不住了吧?
那她可就真的要完了。
郁莎驚恐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緊接着,溫語槐自嘲般的低聲道:“也是,你怎麼會知道。”
郁莎緊張地問是不是什麼大人物,溫語槐搖了搖頭,撥了助理的電話。
“聯系律師,盡快把受害人的名字告訴我,還有她工作的地方。”
電話那頭的葛玉微微詫異。溫總應該不太喜歡管這種事,但她還是遵從道:“好的。”
跟律師那邊溝通好了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葛玉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公司。在這個行業工作節奏很快,上司的日程安排得很滿,接下來還要趕航班去法國,她自然也得随機。
抱着一沓剛剛從律師那裡拿到的文件,葛玉踩着高跟鞋,伸手敲響了溫語槐的辦公室。
裡面的燈還亮着。
“請進。”
她交上文件,還有通過自己私下的關系查到一些消息。
“被撞的女孩叫商瑩瑩,學的是金融專業,現在在一家輕奢品牌公司做實習生,巧合的是,這家品牌AMD最近剛好往我們這兒投過來一份商業計劃書。”
溫語槐桌上的文件中擡起頭,“還有什麼别的麼?”
别的?
葛玉揣測了一下上司的意思,斟酌着道:“這個商瑩瑩家境不好,應該很缺錢。”
“而且,她是個LES,她在很多同性社交軟件上都注冊過,平時也會加入一些論壇。網上有不少能查到的痕迹。”
說完,葛玉打量着上司的臉色,不知道這些是不是溫總想聽的。
溫語槐沉默片刻,問:“還有什麼?”
葛玉猜測着上司的心思,試探着說:“其實我們想要解決這件事的話,直接給錢就是最好的辦法。如果對方不接受或者是想要敲詐,我們可以從别的方面入手,更何況,現在AMD正在跟我們争取融資。”
隻要她們願意,AMD也會給這位實習生施加壓力。
可溫語槐卻把這件可以輕易解決的事擱置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看着上司還沒有下班的打算,葛玉提醒道:“明天還要趕飛機去法國參加酒會,您現在應該休息了……”
“我知道了。”
葛玉不再多言,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
整個辦公室隻剩下一個人。
溫語槐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她垂眸翻着這位實習生寥寥無幾的資料。律師應付了事準備的幾行字,接下來就是一堆冗長的條文。
文件底下還有一份,是助理專門放進去的AMD商業計劃書。
大略地翻了幾頁,溫語槐下意識地跳過前面的财報數據,去找這個品牌的設計作品展示。
突然,她翻動紙張的手指頓住。
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麼之後,溫語槐忽而覺得自己可笑。
過了許久,她還是打開那堆資料翻閱,手指在一沓雪白紙張上的油墨字迹間翻找。每個品牌的核心資産都是設計師,很快,她就在一堆設計作品裡看到了顧嘉寶的署名。
那是一枚戒指,名字叫恒星。
“天空中發光的星星,除了少數行星,其它的絕大多數都是恒星。”
“這麼說,我們能看到恒星了?”
“當然。”
“哪個是恒星?”
“太陽。”
辦公桌上的顯示器,數據在時間軸上的不停地變化着,無數的金錢成了一串串麻木數字不停地往上堆。電源線處細小的紅燈一閃一滅,回憶失控地在腦海裡浮現。
溫語槐翻了幾頁,很輕易地看完了這幾年顧嘉寶的作品履曆。
從中窺探出這麼多年她的生活軌迹。
似乎能很容易地得出你也不過如此的結論。
當然。溫語槐能夠很體面地說出恭喜你完成了你的夢想這種話,但是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這麼想。
可她能怎麼做呢?
顧嘉寶自作聰明放棄了她,現在看到她成功名就後悔麼?
溫語槐當然可以這樣去淩虐前任,來填滿曾經丢失的一切,被抛棄被刺痛的自尊心。
可偏偏那是她真正愛過的人,放在手心裡捧着都擔心受傷的人。
說到底,她不甘心。
真正愛過的人,怎麼會輕易甘心。
她費盡千幸萬苦地赢得了一切,但是到頭來顧嘉寶甚至不在乎這些。
再看到她的時候,顧嘉寶的眼神裡有錯愕,有避之不及。但是唯獨沒有她期待看到的得不償失的悔恨。
溫語槐是個聰明人,聰明到了一定程度,就會變得異常清醒。
可惜的是,這種清醒讓她喪失了很多樂趣。
顧嘉寶看見她,幾乎是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無動于衷。
溫語槐感覺更糟糕了。
她要忘不掉她了。
恐怕這輩子都很難忘記這麼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