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湍自然知道,隻要還有一個蔺玥在,大暄就不是真正的無人可用。
蔺玥,是後來堪當戰神的存在,其威勢不遜于蔺廣将軍。
依照苻無舟的看法,作為帝王,秦湍既然知道他是良将,便不會也不該拒絕苻無舟的提議。
可秦湍明明記得苻無舟有一段時間與此人交往甚密,甚至連朝臣們都默認了兩人之間那種不能言說的關系。
清脆的聲音傳來,瑞成一驚,他看到茶杯在地面碎成一片一片,熱茶還冒着熱氣,而陛下冷笑着,看得瑞成寒毛倒豎。
直到金吾衛将軍進宮禀報了一件事,陛下聽聞後,神情才不那麼冷。
北狄使臣行事竟然不知收斂,驅使馬車在大街上快速奔跑,結果撞到了百姓,把人撞傷後,還想揚長而去,可傷者自然不依。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無不氣憤北狄實在太欺負人了,一時間群情激憤,當街吵了起來,結果北狄使臣對圍觀的百姓動起了手,若不是金吾衛及時趕到,北狄人強悍,怕不是要當街發生流血事件了。
金吾衛将軍知此事并非簡單的民間糾紛,将北狄使團一行人帶到官府後,便第一時間入宮面聖。
秦湍本在為與北狄焦灼着煩惱,雖想攻打對方,但終究師出無名,這次事件卻正好給了他充足的理由。
下旨将北狄使團遣散回老家後,秦湍提筆,親自寫下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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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無舟給定北侯府下了道拜帖,卻遲遲不見回應,他等了一日,心裡琢磨着一定要親自去一趟,蔺玥應該是這幾日就要離開了。
昨夜憂思晚眠,早朝上的便昏昏沉沉。
北狄人當街欺侮大暄百姓的事,朝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大臣們覺得北狄實屬欺人太甚,秦湍便順勢宣布即日起要向北狄宣戰。
但百官随即反應過來,北關無主将,要派誰前往?
朝中便形成了兩個聲音,一是讓臨王前去,畢竟他駐守南關多年,調兵遣将十分有經驗;二是讓陛下禦駕親征,但顯然朝中又無人坐鎮,便有人跟着提出可以讓臨王暫時攝政,可在陛下出征之時保後方安穩。
苻無舟在前頭歎了一口氣,這幫棒槌啊。
好在秦湍沒有順着他們的想法,“選将之事容後再議,衆卿可在軍中或民間尋找良将之才,朕當不拘一格,任人唯賢。”
說罷起身離開金銮,看了兩眼苻無舟,見他沒什麼話要說的,轉身退朝,不再理堂下這群人。
一下朝,苻無舟便如一陣風一般地走出大殿,就連鄭學士想要攔住他叙叙舊都沒得逞。
臨王看向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瑞成說這位苻太傅與陛下的關系匪淺,似乎幾年前就有了苗頭,隻不過是才被他揪了出來,而兩人的關系已經到了不太清白的程度。
他起先是不太相信的,但他見秦湍看向苻太傅的眼神,若說什麼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那麼苻無舟知道他的這位學生的心思嗎?
臨王知道,若他想成就大業,知道對手的弱點越多越好,一旦對方出現了軟肋,他便有了後路,多了勝算。
如果苻無舟是這位陛下的軟肋,那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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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城東郊,定北侯府後門。
束着高馬尾,身穿騎裝的少年将包裹往肩上一挎,揮手與老管家告了别,正要翻身上馬。
眼神一瞟,隻見一黑衣劍客抱臂從巷子出口那邊走來。
那人腳步輕而穩,一看就是練家子,而此處是蔺府的後巷,平日裡隻有采買出入的下人從此處過,斷不會有外人出現。
那麼此是何人,有何貴幹?
少年敏銳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他讓老管家進府,關緊後門,自己則從馬腹處抽出一把細長的刀。
刀鋒閃過寒芒,而黑衣劍客在兩丈外停了下來。
“小侯爺,我家主人想見你。”
少年收起刀,一臉疑惑,“見我做什麼?”
黑衣劍客不語,隻抱着臂靜靜站着,似乎隻是為了攔住他不讓少年離開,其餘的一概與他無關。
一刻鐘後,一陣急促地馬蹄聲傳來,一身墨色的身影從巷頭小跑而至,見坤月将人攔下了,才漸漸放緩腳步。
蔺玥見對方雖然身姿飄逸,然下盤不穩,一看就是個讀書人,他一擡眼,撞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鳳目,他聽見對方說:“小侯爺,你可走不掉了。”
本來躲在門口等着聽門外打鬥聲起,自己好給自家小侯爺加油的老管家,架勢都擺起了,蓦然發現門外沒有聲音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門,門外哪裡還有人影?唯有那匹健碩的棗紅馬,在吃完門口的最後一棵草之後,擡頭對老管家打了一個響鼻。
苻無舟将人請去了竹裡館,這裡賣茶也賣酒,二樓環境清幽,适合談事。
前世與蔺玥相識之時,對方已經是戰場上指揮方遒的大将軍,一年到頭雖然能見到面的時候不多,但一見面總少不了吵上兩個來回,對方脾氣火爆,一點就着。
而苻無舟仿佛借以為消遣,閑來無事便往北關寫信挑釁,隔着幾千裡大吵特吵,最後總以蔺玥說不過他為結束。
反而讓兩人之間的友誼長久起來。
算是他後來灰暗生活中的一點顔色。
苻無舟将一盞酒推到蔺玥面前,“這是本店特色,竹裡青,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