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走到時透身邊,同他一齊站在窗前,向窗邊望去。一個舉着傘的男人站在雨幕深處,身姿挺拔汝柏松,相原修來得很早。
但應該怕這個時候敲門,水原家的主人還未起床,他站在雨中耐心地等待。
雨敲青竹,飛珠翩落,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土腥味與草木香。萬物熙熙,時間都凝成了水露,挂在屋檐,輕聲流淌。
伊織見狀準備下樓,看看能不能開門放他進來。
時透無一郎看着窗戶上的水珠,在伊織背後問着:“你們昨夜說了什麼?”
昨天伊織在休息前,跟霞柱說了那個女人是下弦四的事。當時霞柱面色平靜,隻簡單說知道了。
下弦四并不值得懼怕,他們這一代的柱已經是百年來的最強,能打得過的。
伊織聽到問話,以為時透又忘了,就在樓梯半途停下來,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鬼可能是下弦四,相原修叔父找到了見過鬼的人。”
這不是時透想問的問題,他自從在山中寺回來後,過往的記憶漸漸複蘇,不需要他人将這種小事複述,他想問的是另外一件事。
“不是這個。”
雨輕敲着窗,玻璃上的水珠凝聚蜿蜒,濕潤的水霧朦朦胧胧,舒緩又甯靜的氛圍,隔絕了屋外那傾倒的大雨。
時透想起了兩人月下的那個擁抱,以及明年的那場婚約。
伊織看時透無一郎這副未得到滿意答複的回應,回想了一下有沒有落下重要信息,猶豫道:“相原修父母是因為調查這件事失蹤的。”
這個好像昨天也跟霞柱說過,伊織不會對時透隐瞞任何事。
但還不是這個。
時透無一郎綠眸沒有以往澄澈,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寥。他問着:“你想離開鬼殺隊嗎?”
伊織要不是還扶着欄杆,差點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下去。不過扶着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也被吓得不清。
這些年除了霞之呼吸練得一塌糊塗以外,伊織自認沒犯過錯,雖然上面這個罪過就不小了,夠趕出去千百回了,但這些年勉強相安無事。為什麼會突然說起離開鬼殺隊的事?
伊織有些拘謹緊張,但還是說出了真實想法:“不想。”
她早把鬼殺隊當成家了,離開這也無處可去。
時透無一郎眼眸倒影着窗戶的雨影,薄唇緊緊抿着,正色說道:“主公不會勉強任何一個人戰鬥,你若想離開,也不用顧慮我。”
時透不希望霞柱繼子這個身份束縛到伊織,她來去自由,随時可以選擇離開。去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也好,去結婚生子也好,唯獨不要違背她的本心。
身後的人沉默片刻,什麼都沒有說,噔噔噔地走了,像是把這話聽進去了。
樓下傳來開門聲,相原修進了屋,二人在親切說着什麼。
時透籠罩在迷蒙的沉思中,看着陰郁又疏遠。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冷漠,已經少了很多少時的空茫。
收繼子與他人建立羁絆這件事對他而言,是沒有意義的。人來來往往地離去,從頭到尾,都隻有他一個人。
但是等時透轉過身來,發現伊織并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他身後,樓下是水原家的女主人開了門。
女孩明亮的黑眸如盛星辰,清朗的輪廓在眼前不斷放大。
“你……”時透的話戛然而止,一時忘了要說什麼,隻能看見那越貼越近的手,沒有躲開。
一隻寒涼的手虛放在了時透臉側,兩人之間隻隔咫尺,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得呼吸,時透無一郎的心猛然跳動起來。
下一霎,伊織放下手,睫毛遮蓋着眼眸,苦想道:“是因為下雨天胡思亂想嗎?”
之前主公讓伊織多留意着時透的情緒變化,随着他的記憶越來越多,那段被遺忘的回憶隻差最後一點就會全部浮現。
有時他會整宿不眠地孤坐到天亮,特别是下雨天。
伊織按照主公教的方法慢慢尋找症結,并沒有發燒,呼吸也很平穩,眼睛不算特别無神,應該不是舊日記憶讓他痛苦。
問題不會真出在自己身上吧,伊織想到這傻了眼。四年平安無事,還以為霞柱接納她了,原來隻是之前不想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