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帶有冷氣的觸感仍未消失,時透的臉有些泛紅,撇開頭不敢再看,說道:“沒有。”
他想遠離,像是彷徨的退縮。卻忘了身後隻有白牆和窗戶。背磕到了玻璃,涼意滲透,卻無法壓下心間的溫熱。
有人在上樓了,腳步聲打破了兩人之間尴尬的氣氛。
時透無一郎餘光看到人影,他匆匆跟伊織錯身而過。
相原修在拐角熱情地跟霞柱打着招呼,看着耳廓都在發紅的霞柱,還有那呆站着的師妹,像看稀罕物一樣,走過來偷問着伊織:“你又惹霞柱生氣了?”
伊織不知所措地站在窗前,承認道:“好像是。”聽口風還蠻嚴重的,主要是感覺她也沒做什麼事,就挺發懵。
相原修大笑起來,雨水将衣袂和碎發打濕,劉海垂落,看着純良昳麗,驕傲道:“看來不止我一個被讨厭了。”
伊織沉默地看着沾沾自喜的相原修,不知道該感歎他心态好,還是謝謝他火上澆油。
天色大亮,伊織無瑕再就這個問題跟他讨論。叫上相原修一起下樓,今天還有很多正事要辦。
再找到時透時,是在那對遇害兄妹的停屍房。因為知道鬼殺隊會派柱來,相原柊太提前派人打了招呼,讓水原家先别為受害者入殓,還告訴了一些防腐技術給他們。
第二次看到這兩具新鮮的屍體時,伊織還是有不少觸動。就好像隻要再努力做些什麼,就能阻止這兩個鮮活生命的逝去。
昨晚時透跟伊織隻是粗略判斷了一下這對兄妹是否為鬼所殺,沒有細緻地檢查傷口。現在對受害者裡的哥哥,所有人心中都存在着疑惑,為什麼屍體會沒有任何異樣。
要不是妹妹殘缺的身軀,很難聯想到這是鬼殺。
時透無一郎将手貼在哥哥屍體的胸口處,裡面傳來很輕的心跳聲。
大腦已經死亡,心髒卻還在運轉。隻是裡頭跳動得很雜亂無序,時快時慢。
時透擡眼,伊織立刻會意,她來到門邊的水原夫婦,仔細問道:“醫生有說這個心跳是為什麼嗎?”
水原一平嘴唇嗫嚅了一下,看着兒子的屍體低落說道:“醫生解釋不了,隻說誠一其實還有意識,他能聽得到我們講話。”
“為什麼這麼說?”伊織看着那具雙手交疊在腹前,沒有任何氣息的屍體,想明白這個意識從何而來。
身為父親的水原一平臉上流下數行清淚,他無數次悔恨那日為何要和妻子外出,才招緻兒女遭到這等橫禍,哀聲說道:“他聽到苑子的名字會有反應。”苑子是他死去女兒的名字。
伊織語氣盡可能放平緩,不想讓這對喪子的夫婦有太大的壓力,繼續問着:“其他遇害者也是這種情形嗎?”
水原夫人含淚說着:“都是這樣的,山中和矢島家的那孩子,就算腐爛了,聽到他們妹妹的名字也還會有反應。”
相原修出去多年,上一次見到水原家的大兒子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兒。他走過去試了一下,湊在男孩的耳邊溫柔問了句:“你見過殺害苑子的兇手嗎?”
果然,那具冰冷的屍體上滑落淚珠,隐入發間。
鬼殺隊三人面色凝重,惡鬼就是這樣,把人類的情感當做他們的玩具,随意戲弄。
伊織問起森鳥縣還有哪幾戶人家家中有兄妹,最後盤算下來隻剩下辻村家。
提到辻村家,水原一平也是愣住了,他焦急說道:“昨天聽說辻村母親病逝,必須趕回去奔喪。但他們家那雙兒女都發起高燒來,沒有辦法跟着一起去了。”
這與他們家當時遭遇的情形非常類似,都是遇上夫婦倆不得不出門,将兒女留在家中的情況。
水原夫婦流着淚求大人為他們的兒女報仇。
相原修安撫好兩人,便帶着霞柱和伊織往辻村家趕。今晚将是殘月的第一天,不出意外的話,惡鬼要有所行動了,而且目标非常明确。
天地之間,隻能聞見雨聲。走到小道上時,雨水模糊着視線,讓人隻能看到眼前的方寸之間,迷霧深重。飛濺的雨水讓衣角潮濕,打在傘上似重千鈞,這條道路愈發難走。
時透中途停在了路邊倒地的石碑前,上面的童謠泛着污濁,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放下傘,擡手将其豎起,底下爬出來一堆千足目的線蟲,被雨水打得動彈不得,瞬間斃命。
伊織回頭沒看到時透人了,返回來看見他獨自站在雨中,跑過來替他撐傘,就看到面前這詭異的一幕。
死去的雀鳥被壓在石碑之下,無數的黑蟲簇擁在它周邊,沒有侵蝕半分。那隻鳥的羽色光滑發光,雨水如淚水懸停在眼睑下。雖然緊閉着眼,卻鮮活得非比尋常,像下一步就要破籠而出。
雀鳥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