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沒有困意,她蹲在門邊,戳了戳地上的死鳥。她想起小時候抓到過一隻誤跑進房間的麻雀,隻有手心這麼大,鳥胸脯處傳來很快很急促的心跳。被抓住後不是拿鳥喙啄人,而是想揮舞翅膀。
自由對它們而言,是本能。
這隻鳥死得很平靜,沒有象征生命力的心跳,眼閉得緊緊的,鳥羽幹了之後,有點粘手了。
伊織收回手時,不小心碰到了鳥喙,從那裡輕輕劃過。沒想到那兩片堅硬的硬角質鞘突然張合,銜住了她的手指,能看到裡面血紅的口舌。
鳥睜開了眼,怒蹬着她。
時透無一郎很快注意到地上這節變故,伊織的手指流了很多血,成為了這隻鳥的血祭品。她想掙脫,卻發現這怪鳥的勁很大,能夠逼迫伊織俯身喂食,而不是被擡起的手甩開。
時透伸手壓住了伊織的胳膊,輕聲道:“别動了。”
伊織胳膊定住之後,那鳥果然溫馴了些,它比之前膨脹了兩倍,人血是它的養分。
它想得到更多的力量,那排尖齒松離了一會,準備咬斷伊織的手指,卻發現再也合不上。
一把鋒利的匕首将鳥身一分為二,沒有擦傷伊織一點皮肉,時透将人解救出來。那鳥倒在地上,撲棱了兩腳,就開始愈合。
是鬼物。
相原修沉着臉拔出日輪刀,準備揮向鳥的腦袋時,一聲凄厲哀鳴劃破黑夜,玻璃破碎,與雨夜奏響了合鳴曲。
是白天見過的桂秋奈在求救,原先還亮着燈的辻村家,一片漆黑。
相原修臉色一變,握着日輪刀往房子裡跑去。
原本緊閉的正門大敞開着,一室淩亂。桂秋奈還在樓上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啞尖叫,如同樹瘤一樣臃腫苦蒼,突兀又幽深,浮現腫脹的疙瘩侵蝕着周邊黑暗。
事情接連巧合地發生,打破平靜就在一瞬間。
時透無一郎并未慌亂,他冷靜替伊織纏繞好傷口,确保傷口沒有毒素擴散後,再一刀将那想飛走的怪鳥釘死在地闆上。他按部就班處理完一切,才帶着伊織來到門口。
進屋前,那一地玻璃碎片上,殘留了一片黑羽,被雨打得搖搖欲墜,時透彎腰将其拾起。
相原修三兩步地沖到二樓,看到桂秋奈跌坐在門邊。那對兄妹已經遇難,滿屋都拖曳着血迹。
妹妹繪裡的左手斷了,從床頭被扔到了床尾,她側身躺着,壓住了那少了肢體的一邊。
桂秋奈半夜來看繪裡有沒有退燒,輕輕推搡了她一下,想幫繪裡躺平,讓她不要側卧,就看到了這恐怖的一幕。
而她的身側,躺着哥哥辻村步,依舊是那平靜的死法,像在熟睡,臉上還挂着淺笑。
破窗滲來風雨,卷起白簾,雨與血混雜,滴答滴答地在窗沿邊流動。流到房間的盡頭,流到繪裡的身邊。
滿屋的鬼氣告訴着他,惡鬼來過,相原修氣得眼眶發紅。
燈已經被趕來的伊織打開,時透上前檢查了一下屍體,辻村步的心髒還在跳動,人的屍僵程度有點嚴重了,不是剛剛死的。
伊織将桂秋奈攙扶出卧室,讓人遠離那血腥一幕。待人冷靜一點後,才問道:“您看到了什麼?”
桂秋奈捂住臉痛哭,零碎的句子反複颠倒:“手,那手,斷了,黑色的飛出去了。”
伊織追問細節:“黑色的是什麼?”
桂秋奈緊緊掐着桌角,哀聲哭泣着:“鳥,是繪裡撿回來的那隻鳥。”
桂秋奈看到辻村兄妹的屍體時,驚駭到渾身發涼,臉色發紫,發出尖叫時,一團黑影沖破了玻璃飛了出去,那是繪裡一個月前撿回來的鳥。
厲害的鬼都會化形,不排除鬼一直變成鳥的樣子待在辻村家,這段時間他們就與鬼共處一室,那确實防不勝防。
森鳥縣的鳥雀似乎有了不詳的意味,伊織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
時透無一郎走出卧室,來到伊織身側,對着桂秋奈問道:“男孩上次醒着是什麼時候?”
老妪急喘着呼吸,臉如白紙,像要昏厥了一般:“前日晚上。”
“他有說什麼嗎?”
天花闆上昏黃的吊燈搖晃,沉默地照亮了室内的一方恐懼。
桂秋奈渾濁的眼睛死鎖着前方,顫抖說道:“他說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