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踩着桌子一蹦一跳,喳喳說道:“過來看看你。”雖然沒有供出無一郎,但至于它是跟誰來的,那可耐不住人瞎想。
“好多了,謝謝你,”伊織帶着誠摯的暖意溫柔笑着,在聽到銀子的回答後,雙眼瞬間亮了起來,生出期許道,:“霞柱也過來了嗎?我去見見他。”
霞柱肯定很忙,今天得空過來的這個消息,讓伊織覺得一整天都明媚起來了。
銀子沒阻止,它也覺得兩個人應該見一面了,不然無一郎老是偷躲着,人家哪會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催促道:“去吧,去吧,就在門口。”
伊織扶着牆壁,腳步虛浮地在走廊處尋找時透的身影。沒走多遠,就看到背對着她站在院中交談的兩人,時透無一郎正和相原修說着什麼。
伊織帶着隐隐笑意向那邊走去,内心雖然忐忑不安,但期待蓋過了擔憂。隻是還未完全靠近,就被突如其來的話語逼停,她如遭雷擊。
時透無一郎面容嚴峻,語氣冷漠地說道:“她以後不再是我的繼子了。”
相原修聽到這話也是震驚到一愣,支支吾吾了半天,話都卡在嘴裡,最後隻能嘟囔道:“霞柱,伊織手上的傷真的沒希望了嗎?”
時透冷漠開口道:“這不重要,她不會再接受繼子考核了。”
牆後的伊織面容失去了全部血色,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
時透的話給她判了死刑,她努力這麼久,最後因為這場意外的傷,等來了她這些年一直不願意聽到的宣判,還是從霞柱口中說出來的。
伊織不敢再聽下去了,緩慢地向來的方向回移,時透的話帶走了她全部的力氣,導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又艱難。
那邊說話的人因為也心思沉沉,以為是路過的醫生,都忽視了這處的動靜。
在進房間前,伊織擦了擦眼角,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似地走了進去。
銀子還在打理羽毛,見到伊織這麼快就回來了,好奇問道:“見到無一郎啦?”
伊織挪到床邊坐下,低下頭看着銀子,小聲回應:“嗯。”
銀子以為伊織是被無一郎給感動到了,搖了搖尾巴上的羽毛,語重心長道:“伊織,有些事情不好明說,但是你這麼聰明,肯定能明白無一郎的意思。”
孩子長大了,銀子覺得它要操心的事情越來越多了。跟父親一樣,優秀鎹鴉要肩負的東西不是一般鳥能承擔的,比如主人的感情生活也算一樁。
伊織聽了這話,默不作聲,身上的病服在暖風中微微飄動,整個人身形更顯單薄無依。
銀子肯定伊織是不好意思了,大大咧咧地落到那繡球花那裡去,叼了朵藍色碎花夾在伊織手心,爽朗說道:“伊織,不要辜負無一郎。”
伊織眼中閃爍着難以掩飾的痛苦與失落,怕手上的繃帶紗布讓銀子不舒服,埋頭用臉頰蹭了蹭銀子的腦袋。
就在這短短的三十秒内,徘徊的所有思緒頃刻落地。伊織眉宇間凝聚起了不容動搖的決心,她輕聲說着:“我知道了。”
注定要面臨的事情,她不會逃避,也不會讓時透為難。
相原修回來時,伊織剛關好窗。銀子提前飛到門口去等無一郎了。時透依舊沒有選擇來見她,隻有那道黑色的身影快速地從大門穿過,步履匆忙。
伊織的嘴角向下彎起,盯着那抹綠意,低聲對身後的相原修說道:“我想暫時離開鬼殺隊一陣子。”
相原修燦爛的笑容收斂,忙邁開步子走到伊織跟前來,眼神中帶着無法掩飾的焦急,慌亂問道:“怎麼好端端地就說要離開?”
伊織眼若秋水,伸出被纏繞的臃腫雙手,苦笑地說道:“你看,我可能追不上你們了,還是到這裡就算了。”
相原修想起了霞柱的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嘴唇張開想說些什麼。但他忽然想到了進門前,霞柱俯身靠近伊織的那親昵一幕,以及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
相原修眼裡滑過掙紮,隐秘的私心像一道陰影正好投射在他與伊織之間,那個未曾言說的心思如暗流,無聲無息地出現,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止住。
看着伊織的目光變得暗沉,他知道可以說些什麼,但什麼也不說興許更好。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相原修面上恢複了平靜,他輕呼出了一口氣,對伊織珍重說道:“你之後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伊織是他選擇的家人,鬼殺隊的生活固然很好,但是他更希望伊織能安穩活着,或許有一天他們也能有未來。
感情是不可控的,相原修不想再失去伊織。
時透無一郎帶着銀子在山間小徑上趕路,腳步輕盈,土地在身後迅速退去,風在耳邊呼嘯。
這跑動的速度太快了,銀子差點都跟不上無一郎,完全沒有時間跟無一郎講剛剛它去見了伊織的事情。隻能全心全意地先跟上自家主人,還咋呼地提醒無一郎任務地點的方位。
在這漫長的路途中,時透毫無疲憊之色。在路的盡頭,他的心中驟然一亮,藏在心底的抉擇終于變得清晰,心情也變得輕松起來。
時透打算明日就去跟主公說,将伊織先接回去。
鬼殺隊的甲等有着嚴格的考核要求,特别是作為柱的繼子,要求會更加嚴苛,剛剛相原修就在詢問這種情況怎麼辦。
時透覺得伊織是不是他的繼子都無所謂,她隻需安心留着養傷就可以了。
隻要伊織還留在鬼殺隊,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顧她周全。
風依舊輕柔地吹拂,心中迷霧逐漸散去,斑駁的光影在時透翠玉般的眼中流轉。有一個越來越清楚的聲音在心中彙聚,隻待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