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天音夫人那邊的安排是第二日通知時透無一郎的,結果當晚就被時透找了去。他在墓碑前站了一宿,眼神幹涸,哀大于悲。
被人找到時,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
時透無一郎的手放在那已經結霜的墓碑之上,水珠從那個鮮紅的名字上淌過,他靜默地站在這裡,仿佛能永遠站下去。
此時此刻,面對實彌的怒火,時透無一郎沒有反應。
對,這世上不幸的人比比皆是,幸福的人都不會來鬼殺隊。他沒有什麼值得自憐的,他隻是覺得無味枯燥。
得到的都會失去,無所依憑,來去無意。時透無一郎狂跳的脈搏早已冷熄,他困陷在失落之中。
時透将木劍放回原處後,拿上日輪刀,淡淡說道:“我先走了。”
白阜鄉的任務還等着他,時透嘴上說的去休息都是托辭,其實壓根沒有打算去。他不知疲倦地輾轉在無數任務中,拒絕了實彌的勸解。
死結了,解不開的。
不死川少費點口舌,他多去滅點鬼。人無知無畏,他全知失畏。用最飄忽的招式下最狠的手,人受不受傷,刀斷不斷的,永遠不在時透的考慮範圍内。
他以前也是這麼活着的,為什麼大家都接受不了了。
實彌對時透油鹽不進的樣子,在後面氣急敗壞地追趕:“大家都能走出來,就你不行嗎?”
“你們真的走出來了嗎?為什麼你現在還不接納玄彌?”時透無一郎留下一語,完全不顧愣在原地的不死川,冷顔離去。
實彌停了下來,那瞳孔緊縮成一粒豆子大小,他無話可說。
這小子的嘴比之前還要毒了。
···
時透無一郎站在白阜鄉門口,裡邊跑出來一個年輕女孩,梳着簡單的單馬尾,衣着素雅,隔了很遠就開始熱情揮手招呼着霞柱,陽光又明媚,照拂着這一寸地界。
她笑起來時的樣子與伊織很像。
時透看了一眼,隻覺得紮眼得厲害,挪開了目光。
柳原凪帶着時透往裡邊走去,一路上都很淳厚熱情:“今夜要麻煩霞柱大人了,那個鬼很厲害,我們抓了很久都沒有抓到。”
時透默不作聲,他盯着青石石闆安靜走路。
柳原凪并沒有因為時透的冷漠而受挫,自說自話也不覺得尴尬,努力讓這冷清的氣氛活躍起來。兩人一前一後走着,風在那多餘的空間跳躍,卷起時透無一郎的長發。
村落深受鬼的侵擾,卻還在正常生活。空中升起袅袅炊煙,說話聲陣陣傳來,樹影參差婆娑。
柳原凪推開幹淨整潔的屋子,揚着明朗笑意,說道:“霞柱,您在這裡休息一會,時間到了我來叫您。”
說完,幫時透無一郎将門給掩上後,就興沖沖地跑了出去。腳步聲清脆,逐漸縮小了去。
時透無一郎立在屋中間,沒有靠近床椅,似乎就打算這麼捱到傍晚就出去滅鬼。
銀子從窗口飛進來,看到時透無一郎又這幅死氣沉沉的樣子,今日既沒有生氣跳腳,也沒有苦口婆心規勸,它清了清嗓子,喊道:“無一郎,無一郎,你聽說過死亡之蟲嗎?”
時透對銀子的偏愛未減,所以他擡起睫羽,翻着口袋,淡言道:“你餓了嗎?”他隻聽到了最後蟲子這幾個字,以為今天沒有及時喂銀子。
殷紅的紙飛機已經在口袋裡被磨得失去了所有棱角,時透觸碰到後,小心地避開。終于找到了兩顆松子,他放置在手心裡,遞給了銀子。
銀子面對喂到嘴邊的口糧,給時透無一郎手心啄了兩下叼走了,對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無一郎,張嘴說道:“無一郎,死亡之蟲無頭無尾,是一個鑲嵌很完整的圓,分不清是尾巴在吃着腦袋,還是腦袋在吃着尾巴。”
時透無一郎沒有表情,卻看得出他此時的不解,他思忖了兩秒後,說着:“所以呢?”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時透無一郎覺得他真的應該去休息了,都能聽見銀子胡言亂語了,但是這話他不會當着銀子的面說出來,隻是點頭:“嗯。”
銀子以為時透無一郎明白它的意思了,繼續玄乎說着它從父親那裡聽來的話:“如果把蟲子切開,強行給它們制造一個開頭,這條蟲子最後也能夠活下來。”
“好。”
“别的蟲子會同它一起修複拼湊,結局雖然還是生疊着死,死覆着生,但是死的已經不是最開始那條蟲子了。”
“哦。”
銀子啼鳴,抖擻黑羽道:“死亡,不是真的死亡。”
時透無一郎那邊完全沒了動靜,他靜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休憩。
他于昏沉意識中,聽到了這最後一句話,心中苦笑。
人死不能複生,伊織披星的身影如指間沙,在風中消散,于漸白的光色中跟他告别。
“伊織,我已經厭倦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