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在荒野走了很久,最後無處可去,又回到了海之濱這片沙漠。
不明不白醒來後,伊織發現是竹田千鶴救下了她。還被告知無法介入活人世界的任何因果,這塊沙漠裡多了新的客人。
對于離開後又老實回來的伊織,竹田千鶴一點都不意外,她行走在熱沙中,淡淡開口:“回來了。”
“嗯,”伊織回複,情緒低到谷底,無精打采,“我碰到他了。”
他是誰,不言而喻。
聽到這話的竹田千鶴,慢慢轉身,眼神中帶着難隐的探究,偏頭問道:“他又找到你了?”
“對。”
竹田千鶴眼角的皺紋舒展了些,她生出閑心淺笑:“有點意思。”
伊織那日确實死了,優夏出現在身後,用匕首刺中了她時,伊織都十分冷靜。
優夏恨着時透無一郎,那是殺害她父母的兇手。更恨着伊織,明明與自己身世一樣,她有什麼資格站在時透身邊。如今她不人不鬼地活着,全是拜這兩人所賜。
恨意刺骨,優夏她夜不能寐。
同樣是被時透無一郎所救的人,為什麼他時透無一郎對自己這麼冷漠厭惡。那雙交攏的手紮眼惱人,令優夏覺得惡心。
優夏癡狂笑着,時透那麼在乎伊織,看着伊織死掉,他會做出什麼反應啊。會不會像她母親一樣,悲傷失态,潰爛求死。
這是這幻想還沒持續多久,就被無情掀翻。
就算伊織重傷,優夏也殺不了她,加入鬼殺隊這些年後,她不再懦弱無力,伊織很快打掉了那把刀刃,将人鉗制在了地上。
成為鬼的優夏,沒有在太陽下焚燒,反而能夠好好地行走在光明下,這太不對勁。伊織扯落優夏脖子處的圍巾,那底下的刀痕醒目,是日輪刀确切留下過的痕迹。
“你怎麼活下來的?”伊織單膝壓在優夏的胳膊上,看着這怪笑的女孩問道。
優夏被壓制得完全無法反抗,還在癡笑着。脖子處那邊有什麼東西在血肉裡遊走,惡言道:“那當然是因為要你們先死啊。”
一粒粒牙齒從血色的經脈裡擠出來,可怖驚悚,組合起來咬住了伊織的衣擺。越吐越多,如鐵臂一樣反壓住了伊織。
優夏發出不明的尖叫,脖子處的裂口擴大到一定程度終于停止了。很好地躲在皮肉裡,沒有被太陽曬到分毫。
優夏開始瘋狂地與脖子裡的寄生鬼說話,他們是獨立的,他們是一體的,沒有人能想到會有這種形态的鬼。
之前伊織聽到的那嘈雜的說話聲,全部切實存在。兩個頭的鬼,原來就是她!
伊織揮下日輪刀,将被鬼附着的殘餘衣料切開,迅速往後退着。腹部的傷口滴血,那水氣朦胧,劍招利落。早就有一點心理準備,不至于被這駭人的一幕。
但優夏比想象中要難纏許多,這場偷襲比想象中來得更早,發生在預料之外的白天。
伊織日輪刀的顔色似汪洋,深邃幽藍,在平和心境下,刀的顔色還有加深的趨勢。
起勢過後,伊織沖着優夏的背後而去,這鬼既不敢出現在陽光下,隻要沒有陰影的地方,都能即可将其灼燒。優夏作為普通人,不可能打得過身為劍士的她。
優夏不斷閃跳,她一點都不懼怕。她以隐的身份潛伏在鬼殺隊這麼久,在伊織回來後暴露前,可是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人類不是散沙,但人類總是愚蠢地信任同伴,将脆弱的死穴暴露,如同随意采撷的紅果,摘下的瞬間就是枯死的時刻。
比如:伊織那曾經緻命的手傷。
那躲在優夏體内的鬼,發出隻有他們能夠交流的聲音,嘈雜離碎。優夏往密林有陰影的方向躲避,伊織若想将其斬殺,就必須選在惡鬼占優的地方。
似那千年的暗夜,和連蔭的陰影。
伊織在邁入幽冥之門時,就與那預将到來的死亡有了呼應。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改變既定的命運軌迹,她追擊或者後退,都改變不了結局。
伊織看着那回頭鬼魅笑着的優夏,已然有了決斷。
這個鬼不能留,優夏知道鬼殺隊太多消息,如果今日不赴死去追,最後的決戰中,慘傷的就不會隻有她一人了,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太陽光完全滲透不進來的林間,優夏在寄生鬼的調度下,在林間靈活跳躍。就算在這種情況下,優夏身上鬼的濃度也依舊不高,還有那特殊材質的束縛遮掩,很難察覺異樣。
與鬼共生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伊織穿梭追趕,留心着每一處的異動。優夏的速度并不快,能夠看清她的動作。
落葉窸窣,日輪刀在樹幹上留下深刻的刀痕,優夏跑落之地,留下一地的刀光劍影。
在伊織追上時,優夏才會施然地讓鬼短暫地露一下面,什麼都不用多做,隻要那寄生鬼生出獠牙去攻擊伊織握刀柄的手就可以了。
人越引越深,那一次一次間歇出現的鬼齒,不厭其煩地飛撞向伊織那劍招之後的手。不是為了打落日輪刀,而是為了咬進去,鑽進去,狠狠地釘進去。
臨危之時,伊織側身閃了出去,寄生鬼劇烈撞擊的蠻力帶起一股勁風,在耳邊擦過。
那鬼齒瘋狂地撞上日輪刀的刀身,被連片震開。優夏那雙瞳孔綴着地獄烈紅,一臉殺氣騰騰地看着看着伊織,嘴裡呼嘯着無邊陰沉。
擊打潮憑空湧起潮汐,伊織輕躍揮下刀刃,在優夏想左右閃避時,劍招已經扭轉成了漩渦,卷起的漩渦将退路封死,優夏同她的寄生鬼一起被逼着陷入其中,迫使面朝伊織。
伊織的劍招完全是水之呼吸的,但戰鬥風格卻像時透無一郎。優夏感知到時間的流速變得很不安,有什麼東西在走動,但就是猜測不出來,人會何時來,會從哪個方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