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動了動,就看到伊織突然出現,無人之境中現形,日輪刀出沒無形。在連天的水霧中,一劍封喉,直接挑入了那個窺探的巨口。
頃刻,哀嚎聲起。聲音力透穿頂,四周紛亂太甚。
寄生鬼吱吱呀呀不成調的嚎叫訴說劇痛,嘴張的老大,被定住了般僵在了原地。毒液垂涎,惡臭四溢。
伊織抽出日輪刀,優夏捂住脖子倒地,暴躁地痛呼。
伊織想知道優夏到底是怎麼混入鬼殺隊的,主公大人病重,但是天音夫人仍将鬼殺隊管理得井然有序,就算是隐也是要經過層層考核的。
怎麼就能這麼容易地混過來,還苦心孤詣地調到了伊織身邊,優夏作為鬼,謀算也太久,掌握的信息都太多了。
伊織停在那一步遠的位置,沒有任何憐憫地問道:“誰幫你進入鬼殺隊的?”
寄生鬼正在衰竭而死,優夏體内的血也不斷向外流着,她大笑起來,從那極緻的煎熬痛苦中疏解,她報複似地說着。
“你們之間有叛徒喽,尊貴的大人馬上就要将你們一網打盡。”
伊織臉色一變,這種時刻有人投靠了鬼的那邊,語氣下沉,嚴肅問道:“是誰?”
優夏咯咯亂笑:“想知道嗎?我反正要死了,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伊織着向前邁了一小步。
一個很輕的東西從她右手邊擦過,初察時像碎石,但是那迅速蔓開遊走的疼痛,提醒着她,已經有一粒靠近了,那證明周邊已經全部是了。
伊織腳邊蹭開的泥沙簌簌滑開,帶起一股微塵,發出些許聲響。
她的右手被那臨死前的寄生鬼飛出的鬼齒打中,日輪刀瞬息掉落,巨力從血液裡拉扯,五髒六腑被橫沖亂撞,伊織睜目跪地。
趴在地上的優夏慢慢爬起來,半天才擡起頭,女孩天真的臉扭曲猙獰,看着癫狂而不自知:“你被你信任的人背叛了。”
伊織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想,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膩煩矛盾的情緒過渡過來,包括優夏身上的味道都讓伊織難受。
優夏跪坐倒地的伊織身邊,日輪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比想象中要沉。
最熟悉的日輪刀,經年下來,每一處紋路都不陌生。現在懸在伊織的頭頂,兩個腦袋的鬼說話,白刃見血。
伊織眼前白光閃過,記憶斷了線。
此刻起,伊織正式步入她應踏入的命運之河。
她又回到了十四歲的那一天,那日的伊織剛擦完桌子,起身時撇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看見一個黑衣墨發的少年從屋前經過,腰間居然配着一柄刀。
伊織眼睛都瞪圓了,從來沒見過這種人,宛如暖陽下将融的冰雪,卻又淡淡散發着溫暖,冷峻美好到像個白日出現的精靈。
伊織抹布一扔,就急沖沖地沖出門去看。要不是看到最後一個模糊的背影,還以為是眼花了。那少年的臉都沒看清,就勾起了伊織這輩子最大的興趣。
母親律子在後面溫柔地叫着女兒:“去哪裡,哎,你跑慢一點,别摔了。”
伊織凜抛棄一切,開始奮力追,走慢一點就看不到了。
霞光彌漫,紅雲盡染。伊織踏着輕盈的腳步飛奔,她輕喘着氣,目光緊緊追随着前方那個修長的背影。
在绯紅的霞光下,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光暈圍繞着着一前一後的兩人
當時當下,時光如流水淌過。在這霞光與追逐之間,每一次邁步,都将伊織與那少年拉得更近一步。
心中的好奇不甘讓伊織不願意停下,她全心全意地追趕。直到腳下忽然一絆,凹凸的石子讓她失去了平衡。
伊織狠狠摔向地面,雙手撐地,硬草莖刮過,手掌滲出鮮血,疼痛從膝蓋處傳來,傷口見了風更顯刺痛。
那少年的背影在霞光中從容走遠,世間的喧嚣與身後的追逐都與他無關。
伊織咬緊下唇,膝蓋細微的疼痛源源不斷,都蓋不過心中的那股酸澀,還差最後一點點就能追上了。
摔的這一跤還挺嚴重的,敷藥都要敷好一陣子,還好後山上有草藥。
就在這時,漸行漸遠的那個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停了下來,緩緩回頭,薄荷色的眼眸中映着柔和的霞光。
心跳在胸腔裡激蕩,疼痛隐退。伊織忘記了回家,忘記了呼吸,她隻記得那個側顔和那道光。
後面的很多年裡,伊織始終學不會霞之呼吸,她偷偷去問過水之呼吸的培育師,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她跟霞之呼吸就是完全沒有心靈上的呼應。
很疏遠很隔閡,劍招的最後一刻,永遠會功虧一篑。
直到那日,時透無一郎在海之濱的沙漠裡,在遠處的沙丘上蓦然回首,他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
原來是這樣。
伊織朝着時透無一郎跑去,這一次她終于追上了,也靠近了。
他先于霞光到來,原是她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