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今後有你替我分憂的時候。”
不知為何,聽她這麼說之後,盛安洄反倒安心下來。
姐弟倆用完早飯,盛錦水便領着盛安洄到了書房。
昨日隻來得及掃塵,今日盛錦水便想将家中書冊拿出來翻曬。
家中藏書都是阿爹留下的,上面還有他的批注,盛安洄也很是珍惜,兩人一個搬書一個曬書倒也配合默契。
手上忙碌不停,盛錦水見四下無人,便與他說起了家事。
她并沒有因為盛安洄年幼而打着為你好的旗号有所隐瞞,而是開誠布公地說了今後的打算。
聽阿姐說要收回鋪子做生意,盛安洄也隻是撓了撓頭,回道:“我什麼也不懂,阿姐想做便去做,有要我去做的吩咐一聲便成。”
盛錦水手上動作一頓,“什麼都聽我的,那你豈不是真成了五谷不分,萬事不知的書呆子了。”
“安洄,你不要覺得我讓你讀書,你便覺得自己隻用讀書就好,那都是給旁人的說辭,我讓你去讀書隻不過是想讓你多一樣選擇罷了。”盛錦水邊說邊繼續翻開書冊,看着紙上工整的字句繼續道,“就像舅舅送你去醫館當學徒,若不論那些小心思,在誰看來這都是件頗有前途的差事,往後出了師你便是大夫,既能治病救人受人敬仰,又不愁吃穿衣食無憂,怎麼都是好的。
可這以後,你就隻能是大夫了,即便你沒有治病救人的才能,即便你害怕面對生老病死,你也隻能當個大夫,因為你沒有退路,可讀了書就不一樣了,你能走的路立刻就多了起來。你若想為官造福一方,那便去科舉,若是想教化育人,那便去著書立傳,若隻想當個遊山玩水的旅人,也要讀書識字才能寫下遊記。退一步說,你就算隻想當個船夫、木匠,也隻有讀書之後才知道怎麼撐船更省力,哪裡能尋到更珍貴的木料。
讀書,就是讓你可以選擇當大夫、夫子、旅人還是船夫木匠。”
盛安洄似懂非懂,隻能抱着書冊保證道:“阿姐,不管我今後做什麼,都會好好讀書的。”
“阿姐隻是希望你多學多看,往後若是我不在了,你也能獨當一面。”想起前世,盛錦水不覺多說了些。
盛安洄隻當她說的“不在”是出嫁之後的事,鄭重地點了點頭。
“與終日在地裡刨食卻無法溫飽的佃戶,街邊無家可歸的乞丐相比,我們已經十分幸運了。”盛錦水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與弟弟說起這些,大概是因為前世的自己無路可走吧,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溫軟的女聲随風飄過了院牆,立在棗樹下的蕭南山垂眸,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竟聽到這樣一番話。
陪他罰站的張大夫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路邊野草尚知向陽而生,被精心照料的嬌花卻隻會作死。”
張大夫嘴毒,蕭南山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聞言隻是背手站着,不發一言。
盛錦水和盛安洄曬了一日的書,直到天色漸暗才響起敲門聲。
“是大伯來了,”盛安洄開了門,朝盛錦水道,“還有堂姐。”
這幾日來來回回的,盛大伯臉上已見疲态,但精神頭卻足,牽着牛車停下,對盛安洄道:“先把車上東西搬下來。”
盛大伯帶來的東西不少,除了米糧外還有些自家種的瓜果,幾人來回了兩趟才把東西搬完。
“回村前買了牛車,這才晚了。”他牽着牛進了院子,原本還算寬敞的小院立刻就擁擠了起來,“現下回去是來不及了,委屈你們讓這牛在院子裡待一晚。”
“怎麼突然想起買牛了?”盛錦水倒了水遞給盛大伯和盛安安。
“早前就想買了,隻是一直沒見着合适的,今早本隻是想随便瞧瞧,沒想到就買着合心意的了。”盛大伯笑笑,“家裡田地多,能幹活的人卻少,有了牛我省些力氣,今後往來鎮上也方便,一舉多得。”
說完牛車,盛大伯又指了指盛安安,“還有這丫頭,吵着鬧着非要跟着來鎮上,耽擱到現在。”
盛安安聞言臉羞得通紅,盛錦水見狀趕忙道:“正巧,我也有些女兒家的事想同堂姐說。”
“瞧我這腦子,差點給忘了。”盛大伯突然一拍腦袋,指着自己剛放在桌上的包袱道,“這是安雲托人帶回來的模子。”
本來說盛安雲上月底就能回來,不想一直拖到了現在。
盛錦水仔細想了一會兒仍是記不起上一世盛安雲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堂哥怎麼還沒回來?”
“别提了,”盛大伯擺擺手,“前段時日州府來了艘貨船,說是從中州運來了些新奇玩意,他在縣裡沒待幾日就去州府了。”
貨郎走街串巷賺的是辛苦錢,聽盛大伯這麼說,盛錦水便也不再問了,領着盛安安回了房裡。
盛安安這次過來也帶了個大包袱,盛錦水見她神神秘秘又一臉嬌羞的模樣原還有些奇怪,等她把包袱打開後便恍然大悟。
随身包袱裡放的正是件大紅的嫁衣。
“繡完祈願帶後我就開始動手繡嫁衣了,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就想着讓你幫我瞧瞧。”
有盛錦水指點後,她的女紅雖已突飛猛進,但繡起嫁衣這樣的大件時仍顯吃力。
盛錦水聞言将油燈拉近,靠着盛安安看她手上的嫁衣。
兩人頭挨着頭,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後才抵不住困意,雙雙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