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時候,沈熠還沒得到《商業至尊》這本書,但那時候他就已經發現傅眠這個人有點特殊。
除了極個别女生,靠近他的女生大多數都和顔悅色,一副知己紅顔的模樣。沈熠親眼見過曾露出肱二頭肌、硬逼自己報名男子三千米的女體委嬌滴滴地問傅眠喝不喝水。
他一陣惡寒的同時,卻又發現男生這邊情況更複雜。在傅眠身邊的男生,要麼變成了勾肩搭背的兄弟,要麼變成了一點就爆的超雄。
陳鵬飛就是個中翹楚。
沈熠實在不明白,陳鵬飛為什麼會因為傅眠轉校那天自己被班主任訓斥而怨上傅眠。在他看來這不純純有病嗎?
總之陳鵬飛幾人的捉弄下,傅眠剛轉來一周就已經達成了作業被人偷撕,考試筆被偷,上課被關廁所等“成就”。
不過陳鵬飛應該沒有占到什麼便宜,因為如今事态已經發展到校外互毆了。
什麼?你問沈熠為什麼知道。呵,有書冷笑一聲道,因為他是睡神啊。
沈熠一覺睡醒發現班裡都沒人了,他心中奇怪,睡眼朦胧地擡頭去看挂在牆上的時鐘,時針穩穩指向七點。
!怎麼放學一個小時了?
他大驚失色,扭頭去看窗戶外的天色,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到放學都毫無察覺,一轉頭卻見傅眠還坐在那兒。
落日熔金,夕陽已有大半落在地平線下,雲霞浸染,如同燃燒的鎏金,翻騰不息。
有光透過雲層散射出來,照在傅眠身上給他鍍了一層輝煌的金芒。他沉默地坐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頹敗但腰挺得筆直,越發襯出此室安甯靜谧。
“那個…”沈熠尴尬地打破了這份沉靜,臉上還留着因為趴睡而壓出的紅印,“放學了你怎麼不走啊?”
傅眠似乎沒想到沈熠會開口和他說話,頗有點驚訝的盯着對方,随後看向他胸口的銘牌——沈熠。
他眼中瞳孔極黑,仿佛能吞噬光芒,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會給人被兇獸注視的感覺。
直到沈熠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才開口:
“那你怎麼沒走?”明明是個問句,卻給人沉穩的昂揚感。
沈熠心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沒見我睡到現在啊。
他尬笑兩聲,自己也覺得也覺得有點丢人:“我寫作業呢。”
傅眠掃他兩眼,似乎笑了一下,慢悠悠抽出本練習冊打開:“我也寫作業呢。”
你哄鬼呢。
沈熠在内心吐槽,也沒再搭理他,用智能手表發消息讓家裡司機來接。接着雙手往後一撐,坐在課桌上發呆來。
他剛睡醒,大腦還有點缺氧的疼。
太陽很快全部沉沒在地平線以下,天空顯得格外陰沉,有風吹起窗簾拍打窗戶。
好像要下雨。
沈熠沒帶傘,他看了看時間準備往外走,打算在校門口等司機。
收拾好書包,他猶豫了片刻,還是低頭對還在寫作業的傅眠說,“馬上就要關校門了,你不走嗎?”
執筆的手一頓,傅眠沒回應,隻是擡頭望向學校大門處。沈熠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又瞥見他校服上的破口劃痕,心中了然。
大概是陳鵬飛帶人在校門外面守着呢。
這些天兩人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連他這個整天睡覺的人都有所察覺。
他不隻一次在睡眼朦胧中看見傅眠在課堂進行到一半時打報告進來,并且往往衣服頭發都是濕的。
就像被人從頭到尾潑了盆水一樣。
但沈熠不明白的是陳鵬飛這人他接觸過,雖說有些混不吝,但也還在正常人的範圍。
怎麼一遇到傅眠,就跟個一點就爆的炮仗似的,屁大點事記到現在。不僅在校園裡使絆子,還找了校園外的小混混打算給傅眠來場血與淚的“洗禮”。
傅眠沉默一會兒,筆直的腰似乎有點彎,他手指動了動,又重新寫起來:“你先走吧,我還有一點沒寫完。”
沈熠歪頭,掃視一圈教室。太陽落山連帶着最後的自然光也收走了,室内昏暗得他這個近視眼要眯着看。
暗成這樣字沒寫手上就不錯了。
他覺得傅眠這人真别扭,為什麼不說實話呢?哪怕是僅僅請求兩個人結伴出校門同走一段路,也能避免些麻煩。
但他又瞟見對方穿走形的帆布鞋和塞到書桌裡的書包,入目的藍色補丁很顯眼。這回離得近,沈熠能确認那針腳真的和他那天看的一樣,密密麻麻,像是少年的自尊心。
沈熠默然,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喂,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後門啊?”
傅眠擡起頭看他,沈熠不大自在的與他對視,接着說:“有不少學生都是汽車接送的,為了避免學校周邊堵塞所以讓開車的都從後面走。前門留給步行回家的學生。”
傅眠語氣平靜:“那要學校發的出入卡。”
沈熠挑眉,擡手晃了晃手裡的卡片:“巧了。”說罷他把卡片扔給傅眠,“送你了,以後從那走吧,雖然遠了點。”
傅眠一驚,伸手接住卡片還沒來得及回應就看見沈熠背上書包轉身走了,他追問:“那你呢?”這張卡隻給需要接送的學生每人一張。
“實驗樓我媽捐的。”有人擺擺手,漸行漸遠。
窗外風聲簌簌,可在這個季節連風也是悶熱的。
“興熠樓。”傅眠低頭去看卡片,恍惚間想起實驗樓的名字,他一直以為是飄逸的逸。
沒想到是熠熠生輝的熠。
*
啪嗒啪嗒。
夏天的雨來的很快,豆大的雨滴落下來打濕少年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