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又下了雨,雨勢很大,連學校走廊上都掃進水,還落着被風帶進來的葉子。
很不巧,今天輪到沈熠和杜淨遠兩個值日。
“不是我們怎麼這麼倒黴啊!”杜淨遠一手握着掃把一手掐腰,抱怨道,“一學期輪一次,一次就遇上特大垃圾堆。”
他不高興是原因的。班主任劉國勝把打掃的時間安排到早讀結束。這離第一節上課有二十分鐘,課代表們都在這時候收作業,當然也有人在這時候抄作業。
杜淨遠就是其中之一。
沈熠拿拖把擦着走廊上的水,聞言頭也不擡:“誰讓你非得堆到早課間啊,你回家不寫就算了,早讀你坐那打瞌睡也不寫。”
啧,這水怎麼拖着不見少呢。
“你以為我不想啊,你沒見滅絕金剛前面站着呢。”杜淨遠艱難的彎下腰掃水,他噸數有點大,“那讀的英語他一教數學的聽得懂嗎…”
沈熠懶得聽他嘟囔,看着走廊上絲毫不減少的水漬,煩躁的踩拖把一腳,立刻有水從拖把上溢出來。
沈熠:……
他深吸口氣,拎起拖把走向雜物間打算換掃把來。
他直起腰就發現杜淨遠維持着一個非常高難度的動作半蹲着,手扒着窗戶沿眼睛直往窗戶裡鑽,掃把倒了都不知道。
沈熠心說急着抄作業還不抓緊幹,有你這樣急得嗎?
他眼珠子轉了轉,促狹心起,悄悄走到杜淨遠身後,一把拍上對方寬實的肩膀,語氣幽幽:
“你一臉猥瑣看什麼呢?”
手下人肌肉一僵,沈熠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幹淨的玻璃映着白熾燈發出的光芒,課桌上書本堆成山,學委陳雨欣站在過道上,紅着臉遞給傅眠什麼東西。
男俊女靓,充滿青春氣息,讓人眼前一亮。
可惜沈熠不感興趣,他快速收回視線,瞅着吓炸毛的杜淨遠,挑眉:
“你什麼癖好?愛看小情侶談戀愛?”先天電燈泡聖體啊。
杜淨遠驚魂未定地撫着胸口順氣:“我去!你走路怎麼沒聲啊,”接着聽見沈熠的話,他翻起白眼,“你才愛看呢!”
隻見他胖乎乎的手指隔空指着傅眠,做賊似的壓低聲音:“這哥們邪門啊!”
沈熠來了興緻,胳膊搭在對方肩上,頭湊近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問:
“怎麼說?”
蟬鳴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上起伏,伴着兩人壓低的聲音倒是頗有伴樂的感覺。
“他轉來那天,咱學校那個沈雨你知道吧?去年藝術節彈鋼琴的,拒絕過我們班長。”
沈熠點頭。
這事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坐最後一排,被拒絕的那幾天班長失魂落魄的,上課被班主任攆後面罰站,就在沈熠身後站着。
後面有人,而且這人有時會發出意味不明的啜泣聲,讓沈熠睡不着了,可又困,每天半夢半醒給他折騰的,隻覺得班長表白被拒受傷的是自己。
“沈雨直接來我們班找他,說什麼之前是鄰居。但你是沒瞧見她看傅眠的眼神,臉紅的跟小蘋果似的。”
杜淨遠講的眉飛色舞,十分入戲,“你說她對傅眠沒意思我名字倒過來寫!”
“沈雨之後是高二那個女學霸,之前升旗儀式她上去演講過。還有今年新高一的學妹,軍訓就出名的...”他停頓想了兩秒,手指頭掰着算“這才他來的第七天,加上學委都第幾個了。更别說人家書桌裡那情書,除了第一天就沒見空過…”
良久,他半是驚奇半是羨慕地感歎一聲,
“他是魅魔啊!”
“……”沈熠無語,“你每天不想想怎麼好好學習你就盯着人小姑娘喜歡哪個是吧?”
杜淨遠不服:
“你就給我說這邪門不邪門吧?他一個特招,來了還沒一個星期,女生跟被下蠱似的往他身邊湊,這合理嗎?”
沈熠嗤笑一聲,收回胳膊頗為憐愛的拍拍杜淨遠的頭:
“我說悟能啊,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人家單純長得帥呢?”
杜小胖同學擺擺手不以為然:“帥是帥,那不是還跟你同一水平線嗎?我怎麼沒見你收過情書啊?難道都夢裡收呢,畢竟你睡比醒的時間長…不是,你說誰豬呢?”
不提還好,一提睡覺沈熠就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了。他皮笑肉不笑,陰測測地說:
“睡不睡的,豬不豬的我不清楚,我倒是清楚有人昨天放學了也沒叫我,讓我一覺睡到閉校。”沈熠握緊掃把杆,朝着杜淨遠溫柔一笑,“你知道是誰嗎?”
………
“不是沈哥你聽我解釋,我是有原因的啊,别打别打,啊!”杜淨遠捂着屁股嚎叫。
………
嘭! 一聲巨響傳來。
傅眠的說話聲被打斷,定了定神就瞧見正和他說話的陳雨欣一臉被吓到的模樣。教室裡喧鬧聲也被響動鎮壓下來,大家面面相觑。
傅眠朝着窗外擡眸,聲音從那傳來——
隻見劉國勝沉着臉站在走廊上,大聲訓斥着今天值日生。
這兩個人并肩站着,都被訓的低着頭,其中一個手裡還握着掃把。
旁邊有藍色水桶翻倒,水嘩嘩流了一地。
“哦,是沈熠他們倆啊。”傅眠聞言扭頭,發現陳雨欣也看向窗外。
聽語氣好像不奇怪他們被訓。
傅眠眼神閃了閃,想起那張出入卡,開口去問:“聽你的語氣他們經常闖禍嗎?”語氣裡帶了點好奇。
陳雨欣有點驚訝他會對這兩個人感興趣。她借請教問題之名和傅眠搭話好幾天了,可傅眠一直表現得很冷淡。除了學習之外的話題從來不開口,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詢問什麼。
雖然很奇怪但還是連忙說:“也不是,杜淨遠比較活躍,整天挨訓。沈熠…”她遲疑兩秒,“唔,他好像永遠睡不醒。”
“不過他家裡很有背景啦,”陳雨欣聳聳肩,她家裡條件已經算不錯的,但和沈熠家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的。
“所以老師們都不怎麼管他。不過他除了愛睡覺脾氣還挺好的,平時班裡誰需要幫忙他也會搭把手。”
說完陳雨欣期期艾艾地望着傅眠,咬着下唇正要開口:
“學委,政治老師找你!”
坐在前門的學生突然喊。
陳雨欣已經在嘴邊的話被打斷,她眉宇間閃過一絲懊惱,但立馬又露出笑容對傅眠說:“那我先走了,謝謝你給我講題。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呀,我是班委嘛。”
笑容甜美,恬靜可人。
接着她腳步輕盈地向前門走去,腦後高馬尾晃動着,黑色發絲不時掃過白皙修長的脖頸,愈發顯得少女靈動。
有人卻沒注意,視線再度瞥向走廊——兩人還在挨訓。
杜淨遠已經把頭埋到肩膀裡,身體随着劉國勝每一次高分貝的訓斥顫抖。沈熠則左手握着掃把無節奏地轉動,頭半仰着望天。
一看就是在魂遊天外。
傅眠沉默了一會兒,視線停在桌邊放着的一盒牛奶。
四方的盒子粉紅包裝,上面還有一頭粉嫩的小牛舉着一顆巨大的草莓。
一盒草莓味的牛奶。
片刻,他拿起牛奶和一本數學習題冊,走去前門。
沈熠半靠着走廊外壁,眯着眼去看上方牆角的蜘蛛結網,相比旁邊的杜淨遠松弛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