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傅眠連忙扶着聽見動靜出門來的奶奶,他沖老人家介紹,“這是我同學,我請他來吃晚飯......”
沈熠随着傅眠進門,一個小而溫馨的庭院映入眼簾,來不及多打量周圍,他有點緊張地向這位頭發銀白的老婦人打招呼,嘴角上揚,虎牙露出來:“奶奶好!我叫沈熠,和傅眠是一個班的,今天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怎麼會打擾呢,老婆子我最喜歡熱鬧了。”老太太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俊小子,随後對着傅眠嗔怪,
“眠子你咋不早和奶奶說同學要來,也沒準備......這樣!你們先吃着,奶奶再去炒幾個菜!”
她一直擔心傅眠在新學校過得不好,如今帶了朋友回來吃飯讓她一下子放心不少,高興得很,說着就要往廚房走。
沈熠連忙去勸,直說不用,可費了好大勁也沒能阻止讓老人家去廚房的腳步。看着老太太風風火火的背影,他撓了撓頭,扭臉一看卻發現傅眠此人正彎腰去拿地上的小馬紮,注意到他的視線還挑了挑眉,晃晃手裡的凳子,慢悠悠地走過來。
“我說我不來了吧,”沈熠坐在小馬紮上,長腿有些無處安放,局促地屈在一起,看向廚房的方向,“多麻煩奶奶和你......”
傅眠坐在他旁邊,手裡拿了幾瓣蒜剝着,聽到沈熠這麼說就笑:“沒事,她這是高興。這老太太一天天精神比我還強,她想幹就随她吧。”說罷他一把拿過沈熠手裡的蒜瓣催促,“倒是你,快吃東西去吧!肚子叫喚半天了真當我聽不見啊?”
沈熠猶豫,小聲反駁:“這多不好,哪有讓你自己打下手的?”
傅眠把剝好的蒜瓣放進白瓷小甕裡,拿着沈熠剝好的蒜瓣在對方眼前晃:“不是我說你,沈少爺你這也好意思說自己是打下手的?你看看你弄的,有幾個是囫囵的?是剝蒜皮不是剝蒜心。”
“你不幹活趕緊去吃飯就算是幫忙了。”
沈熠嘴巴張了又張,最後發現無法反駁,沉默着去洗手了。
傅眠失笑又低下頭去。
四周靜悄悄的,他仔細扒着蒜,能聽到白色外衣被他揭下來在手指碾碎發出清脆的聲響,也能聽到廚房火焰竄動的炒菜聲。
飯香随油煙一起排出煙囪飄至天空,模糊了一輪白玉盤。
今晚月亮很亮,月華驅散了黑暗,照出巨大而高遠的夜幕。
傅眠獨自坐在院裡,燈束直直打着他,影子被拖拽得細長又渺小。
蒜瓣放進小甕發出咚的悶響,在寂靜的院裡被無數倍放大。
忽然,照明的白色燈光被遮住部分,陰影落在傅眠的臉龐,将他俊朗的面容劃為明與暗。
他側頭——沈熠搬着小馬紮坐在他身邊吃着餅,注意到傅眠的視線還翻了個白眼,顯然是不高興傅眠剛才笑他的話。但他嚼着餅,穩穩地坐在傅眠旁邊替他擋去一部分光。
他陪着傅眠。
兩人坐在院裡,燈束打在兩人身上,拉出糾纏在一起的影子,親密無間。
坐了一會兒,沈熠突然出聲問:“诶?你奶奶為什麼叫你棉籽啊?是你小名嗎?”他手裡的餅吃完了,胃裡沒那麼火燒火燎的痛了,正托着下巴看傅眠幹活。
傅眠無奈:“是眠子,我奶奶鄉音太重,你聽錯了。我們家鄉那邊喊親近的小輩都是最後一個字加子。”
“哦。”沈熠有點失望,他覺得棉籽還挺好聽的,讀着軟乎乎的實際上非常堅硬,和傅眠挺像。
他瞥了眼扒蒜的傅眠,此人微低着頭,五官在昏暗的光線裡不甚清晰,但眉骨到鼻梁,下巴與側颔,線條總是流暢的,俊美又朗然。沈熠盯着他看了又看,隻覺這誤聽來的小名實在貼切,于是一拍手決定道:“沒事!”
“以後我就這樣叫你,”他眼睛彎起來,有種調笑的風流,“我的特有稱呼——”
“棉籽。”
聲音輕輕的,像一片柔軟的羽毛。
有人手一頓,正欲開口——
“眠子!把蒜拿過來!”老太太掀起廚房的門簾朝外喊,能聽見裡面熱油發出的滋滋聲。
“我去,你坐着吧!”沈熠聽到聲音連忙說。
他端起地上的小甕,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白瓷上更襯得線條流暢。
随後起身跑向廚房,拉開簾子進去,一聲“奶奶”随着水汽從被掀起的空隙飄出來。
在他看不見的身後,有人沉默地坐着。
他被沈熠按在凳子上,肩膀處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力度不大的壓力。
不算暖的溫度隔着布料傳遞,傅眠咽下唇齒間的話,側眸看去——
廚房竹簾透光,隐隐綽綽顯出少年身影,手比劃着好像說了什麼,逗得老太太笑不停。
良久,他抿起嘴轉回視線,彎腰去收拾摘菜剝下來的垃圾。
撿着撿着,他手在半空停住,眉毛擰起來,睫羽翕動:
“起的什麼外号,太難聽了。”
他的臉紅到耳朵根,看來這名字取得實在不符合他的喜好。難聽羞恥到他面容一片绯色,原本桀骜意氣的臉多了幾絲說不清的情緒。
不知是憤怒還是什麼。
月亮升到夜幕正中時,沈熠陸續端着菜出來,傅眠找出張折疊桌擺在院子裡。
照明小燈被調成暖橘色,光潑在瓷盤裡給菜肴添上一份朦胧的濾鏡,聚焦去看則鮮亮誘人。
傅奶奶連忙招呼兩人落座吃飯,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埋頭吃飯。
傅眠不顯,沈熠這孩子是真餓狠了,吃的也算漂亮得體可就是碗裡的飯少得飛快。
老人家年紀大了食欲不好就愛看小輩們吃飯。看他吃的那麼香自己也高興,時不時夾菜放到沈熠碗裡,到最後堆成了一個山尖尖。
期間奶奶問了不少傅眠在學校裡的事,沈熠又不傻,隻管撿了好話去答,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在知道兩人是同桌後更是直囑咐傅眠多請沈熠來家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