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眠說不出口,甚至開始感到後悔,不應該送的,不應該把這種東西放到沈熠眼前。
哪怕是自己繪的設計圖,哪怕在宴會開始前的三十分鐘前他還在等待着這顆星星的誕生,哪怕是他最近生意多有波折再訂下這根項鍊,他連下周吃飯的錢都沒有。
不應該送的。
他自己都沒想清楚,他對自己都不敢明示,他憑什麼要沈熠接受?
悔意如同長着荊棘的藤蔓一點一點将心髒勒緊,陰鸷一閃而過,感情真是可怕,把人變得不像自己。
郁氣,矛盾,糾結侵染着他,不見意氣。
而在他看不到的前面,沈熠悄悄瞅了眼琉璃吊燈,心說晃得這麼厲害不會掉下來吧?早知道不手賤碰它了。
接着他側眸去看傅眠,這人低着頭好像在認真注意腳下的樓梯階,似乎沒聽到他剛才的話。
沈熠正準備開口再問就聽見一道歡快的女聲傳來——
“熠哥哥!”
*
“杜靜媛!你能不能不要再踩我了?”摟着女孩的腰,沈熠臉上還挂着笑,小聲說話,語氣卻很兇狠,“你故意的吧!”
女孩聞言悄悄撇撇嘴,搭在沈熠肩上的手使勁,聽到對方抽痛嘶氣才松勁:
“你知足吧,要不是我誰跟你跳開場舞?跟我哥?他能下得去腰嗎?”說着她往後仰去,沈熠連忙扶穩她的腰肢。
這小魔女是杜淨遠的親妹妹,剛從國外回來,被徐雅雲請過來做沈熠開場舞的舞伴。
“我也沒辦法,誰讓你交的朋友不多,不然你就和我跳。”面對沈熠的反對,徐雅雲當時雙手一攤相當敷衍,她被自家龜毛的老爺子搞得頭大,沒工夫去安撫兒子的小不滿。
“我甯願和你哥一塊跳…”沈熠嘟囔着,覺得他媽當時就應該去要邀請杜淨遠而不是杜靜媛。
這樣他可以讓小胖自己跳肚皮舞。
或者,他可以和棉籽一起跳,嗯,棉籽跳女步。
沈熠想了一下那場面,覺得有點搞笑,他實在想象不出來傅眠那吊炸天的氣質跳女步是什麼樣,腰能彎下去嗎?
想着忍不住笑起來,那笑容比剛才真的不是一點半點。
“嗷!”想得正出神,腳上卻突然傳來被重物碾壓的痛感。
“杜!靜!媛!”沈熠忍不住了,壓着聲喊她的名字去瞪她,結果卻發現這妮子眼直勾勾地盯着一個方向被勾了魂一樣,就是這個角度沈大少爺稍一估摸覺得不太妙。
他心說不會吧,也順着看過去,果不其然傅眠站在舞池旁,西裝革履,英挺帥氣。
就是眉頭擰得老高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兩個人的視線太直白,他似有所感擡頭看過來,視線相觸,沈熠一怔就見這人沖他舉了下高腳杯,燈光璀璨,若有若無的郁煩和他本身的氣質糾纏在一起,矛盾且迷人。
龍傲天的魅力。
沈熠還沒怎麼樣呢,就聽見杜靜媛那小魔女壓着嗓子尖叫:
“我要暈了,我要暈了,太帥了啊啊啊啊啊!”
???
他忍不住回頭,就見杜靜媛面色绯紅,竟是一派嬌羞神色。
我去...不是吧,沈熠嘀咕,我哥們今天頹成這樣你都能看上?
杜靜媛這兩年才出國學藝術,之前因為杜淨遠的緣故和沈熠他們都接觸不少。活脫脫一個小魔女,古靈精怪的,眼界甚高看誰都不順眼。
沈大少爺瞟了眼已經轉頭和徐雲浩對話的傅眠,什麼都看不出,隻覺得這厮今日憂色甚重并不開心。
他心說傅眠這什麼水平啊,愁眉苦臉的還把這姑娘勾得魂飛。
“唉,沈熠,”小魔女矜持地咳一聲,“我剛看他和你一塊下來的,你朋友吧?”
“幹嘛?”他懶洋洋地問,擡手帶她在舞池中旋轉,女孩美麗的裙擺像花朵一樣盛開,這回倒是沒踩到沈熠的鞋。
“介紹一下呗?”杜靜媛輕輕捏捏他的肩膀,邁着舞步往後退一步。
“不行。”
“嗯?”她捏捏他的肩膀,冷笑,“我剛才沒給你面子嗎?熠哥哥~”
沈熠被捏的表情扭曲,但周圍人注視着又隻能笑着,扭曲的笑着,“你還說?!你這麼叫惡心誰呢?”
他随着杜靜媛的步調往前邁一步,手臂一擡讓女孩圓旋,
“我哥們這兩天心情不好,你别煩他了。”
“誰煩他了?心情不好我去安慰不就好了?”杜靜媛不依不饒,往前進一步。
“.....”
“眠哥你今天怎麼跟沈熠一樣,心神不定的?”徐雲浩看着明顯跑神的傅眠,想起杜淨遠的話,問,
“還跟沈熠吵架呢?”
“...沒。”傅眠艱難地把目光從舞池裡翩翩起舞的兩人身上移開,握着高腳杯的手指泛白,他把杯子放到圓桌上,“我們沒吵架。你接着說。”
語氣平靜,胸有成竹。
隻要不是沈熠,他和誰說話都這樣。隻是又想起剛剛的對視,沈熠隻看他一眼就匆匆扭過頭去和懷裡的女孩說話。女孩長相明麗,禮服華美在沈熠懷裡旋轉舞蹈,遠遠望過去十分登對。
王子與公主,一向是被人們認可祝福的一對。
這個想法讓傅眠愈發煩躁,眉宇間的心神不定幾乎要溢出來。
旁邊徐雲浩看着他有些無奈,這還沒吵架呢?臉都黑成什麼樣了。
他正猶豫着還要不要向傅眠說項目的事,畢竟看他這個樣子估計什麼也聽不進去,就聽見身後傳來道羞怯的女聲——
“傅眠,我能請你跳支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