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的人正是蘇辰。
隻見他依舊笑得玩味,手裡把玩着那塊玉牌,玉牌下綴着的碧色流蘇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晃動。
聞非蹙着眉回頭看向身側,沉吟片刻,還是沒忍住低聲說道:“雖說我們是來買藥的,可蘇公子有所不知,這雪靈芝雖然價格昂貴,但藥效單一,無論是市價還是效用都不值這麼多錢。”
這家夥花十萬兩黃金買一株雪靈芝,不知道的說他孝敬長輩,懂行的還不得笑他是個人傻錢多的蠢貨啊。
蘇辰朝聞非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不減,卻沒有接話,一副“這錢我花定了的樣子”,看得聞非一陣無語。
蘇辰是擁有天香樓金冊子的貴客,張永路自然認得,他笑着朝二樓拱拱手,露出滿口金燦燦的牙。
“感謝蘇老闆捧場。隻是今日還不到開拍的時候,張某在此給您賠個不是了。後日午時,天香樓恭候各位大駕!”
說完他便轉身下了高台。原本在四周把手的幾個彪形大漢将裝有雪靈芝的大櫃直接擡起,跟着張永路的背影走入後台。
就在那琉璃大櫃被擡起的一瞬間,那薄如蟬翼的金絲紗飄起了一角,盡管隻有短短的一刹那,但還是被聞非發現了端倪。
那雪靈芝的紋理不夠規整,根本不算上品,甚至在根系泛着不易察覺的微黃,似乎被喂了什麼藥液。
若隻是一般的下品雪靈芝也就罷了,可如今三福還等着這玩意救命,聞非不能冒這個險。
她得想辦法,親眼驗一驗這株“雪靈芝”。
*
華燈初上,大門緊閉的天香樓内正酣歌醉舞。
幾個身披薄紗的舞女動作翩然,舉手投足間白皙若隐若現,就連四周走動着的侍女們也是清一色的豐腴佳人,引人遐想。
張永路一改白天财大氣粗、頤指氣使的态度,正向着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子殷勤敬酒。
那少年看着也不過十七八歲,身穿虎皮大氅,腳踏織金皮靴,便是隻是看他周身氣派,以及身邊跟着的幾個兇神惡煞的侍衛,便可知此人絕非常人。
張永路雙手捧着酒杯,對那少年說道:“巴依老爺,多虧了您平日的關照,才有張某和天香樓的今天,這杯薄酒我敬您!”
那少年笑吟吟地說:“張掌櫃客氣了。我來之前家中兄長就交待過我,天香樓是我們北陀部族和大晟之間重要的橋梁,幫你就是幫我們北陀。這點小事,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不足挂齒。”
他略抿了一口酒,靠近張永路壓低聲音問道:“那雪靈芝現在何處?”
那少年氣度非凡,沒曾想竟長了一張白皙的娃娃臉,此時眼神裡屬于年輕人的狡黠更是沒藏住。
張永路一副謙卑神色:“巴依放心,我已将雪靈芝妥善安置,絕不會誤了正事。”
那少年似笑非笑地說:“那便好。”
張永路那雙眼睛提溜地轉着,沒有接話,隻是一杯接一杯地敬酒。不一會兒那少年便雙頰發紅,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連聲音都洪亮了起來。
“都說你們大晟人最講究禮教正統,沒想到辦起事來比我們北陀人還多小心思啊!”
清脆的敲門聲咚咚咚響起打斷了他的話,随即幾名侍女捧着各色精緻菜肴和美酒進了房間。
隊伍最末是一名十分年輕的侍女,身材瘦削,跟屋内身姿圓潤曼妙的舞女比起來就像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
她步履極輕,進門看清屋内二人後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又迅速跟上前面的人。她手裡捧着一個精美的大漆托盤,上盛一套銀錾刻花鳥紋酒尊,甘醇的葡萄美酒在其中蕩漾。
那少年和張永路正喝得興起,不是怎的忽然向後一揮手,恰好打到了剛站定在他身側、準備斟酒的侍女的肩膀上。
那侍女毫無準備地被他這麼一打,手裡的酒壺沒拿穩,滿溢的酒水盡數倒在了少年身上。
“啊!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啊!”
侍女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撲通一聲跪到在地,垂着眼睛不敢擡頭,嘴裡不停地哭喊着求饒。
“幹什麼吃的!都沒長眼睛嗎?!還不趕緊給貴人擦幹淨!”張永路頓時站起來,怒吼道。
“是,是!”
侍女連忙起身,拿出一方白巾,一邊奮力控制自己顫抖的雙手,一邊擦拭着少年的脖頸和被弄濕的衣袍。
那少年看着已是半醉,張永路怒吼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隻剩下令人煩躁的嗡嗡聲,此時身上再這麼一濕,他頓時感覺渾身哪都不自在。
他本想發怒,但轉頭看見那年輕侍女抖個不停的身子,又覺得無趣,皺着眉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那侍女連道幾聲是,收拾了酒壺便快步走出了房間。
在無人留意之處,她收在口袋裡的那方白巾上,有着點點奇異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