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圍的人都開始笑起來，眼神交彙間彼此都心照不宣。

移開的地闆重新合上，突兀出現的方形洞口眨眼間複原。

觀察室裡的地面平整光滑，猶如用一整塊鋼闆建造而成，僅憑肉眼無法看出切割銜接的痕迹，低頭間甚至能望見自己倒映出的模糊身影。

低調内斂，平靜到完全看不出其内暗藏玄機。

突如其來的下墜，崔九懵了一瞬。

她還以為隔間會開門讓她進去。

沿着隧道内的滑道一路曲折向下，通道裡的視野不算黑暗，管道壁上有很多星星點點的微光亮起，疾速擦過間宛若流星拖曳着長長的尾巴從天際劃過。

崔九掐算着時間，估摸着這段路程應該不算很長，某個時刻滑到了隧道盡頭，整個人先是騰空而起，然後陷落撲進巨大的柔軟的彈性墊中。

身體在緩緩下降，她能感受到墊子正在快速放氣，最後自動折疊被收納到不知處。

雖然不至于做睜眼瞎，但光線依然不算明朗。

底闆在挪移，擡升，崔九盤腿坐好，等聽見對接成功的輕微咔嚓聲響起後，她才起身。

“請做好下降準備。”

無機質的電子音響起，不遠處的地闆移開，明亮的光線照入。

一條繩索緩緩垂下，崔九拽了拽，倒是結實，她松開繩子，單手一撐直接從洞口翻了下去。

她調整着姿勢，異能在全身經脈中遊走，胳膊夾着文件，插着兜，輕盈地落在地面上。

一個人影籠罩在身上，39号擡起頭來。

猛然看見崔九放大的臉孔，他吓了一跳，手忙腳亂站起來，防備地盯着崔九，寬大的衣擺下，修長白皙的雙腿格外顯眼，其上青紫淤痕密布。

崔九在心裡歎了口氣，她脫下白色實驗服外套，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對方就進入應激狀态，像隻炸毛的小貓縮在牆角，龇牙咧嘴地恐吓她。

崔九單膝蹲下，她抖開衣服，感受到他的僵硬與緊繃，安撫性地摸摸他的頭。

頭上多了隻暖和的大手，正溫柔地順開他打結的發絲，39号擡起腦袋，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他很瘦小，都14歲了，也沒高出崔九腰間多少。

趁他安靜下來，崔九幫他把衣服系在腰間，又給他拭去臉頰邊的灰塵，等他放松後才輕聲道，“待會，我陪你一起站到那裡去，好嗎？”

崔九指向隔間中心處，她耐心和他解釋，“我需要了解你的健康狀況。”

他點點頭，跟在崔九身後，39号不再抗拒後，一系列流程都完成得很快。

他乖乖服從相應的指令，聽話地伸手，轉圈，測量體重，身高，透視掃描，腦電波監測，智力測試以及心理評估等等。

崔九收起文件夾，手背突然被很輕地碰了一下，她低頭，39号拉住她的左手。

“怎麼了？”她順着力道蹲下來，看着少年。

他松開手，突然沖進她懷裡，雙手緊緊将她抱住，聲音細弱蚊蠅，“……我……還能再去找你嗎？”

崔九被他拱得向後仰倒，她雙手下意識撐在身後，身前挂着個人，動作受到限制，瞅了眼懷裡的小家夥，強行起身恐怕會傷到他。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低頭看着趴在她身上的男孩，崔九騰出一隻手拍拍他後背，笑了，“當然可以，這一周你的負責人都是我。”

她任由他抱了幾分鐘，後面39号依依不舍地從她懷裡挪出來，滿足地喟歎，“……你好溫暖啊。”

他眼睛濕漉漉的，眼睫輕眨，斂去隐隐的水光，看上去可憐兮兮地，“他們總是将我摁在地闆上，地闆又冰又涼，我隻感覺疼，好疼。嗚~”

媽的，這幫畜生。

崔九腮幫子鼓了鼓。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現在就想提刀沖出去，剁了外面這幫家夥。

“不怕，”崔九主動抱住他，任憑39号将腦袋埋在她頸窩處磨蹭，“我在，他們傷不了你。”

“嗯。”

崔九起身離開前，少年突然挽住她脖子，親了下她臉頰，貼着她耳邊小聲道，“明天見。”

“嗯，再見。”天花闆緩緩垂下一條繩索，她踩在腳踏上，視野越來越高。

底下39号仰望着她，突然對她笑了下。

明麗的面容瞬間為整個房間增添了一抹亮色。

“閉嘴，吵吵什麼呢吵吵。”崔九急步回到休息室，實在受不了亞欮在她耳朵裡一直嗡嗡嗡的聲音。

“哼！”亞欮跳上崔九肩頭，它使勁跺腳，“都是男的，别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怎麼想的，他就是借機占你便宜！”

崔九無語，“想太多，人還是個孩子。”

“孩子怎麼了，他不是還……”亞欮突然住嘴，“雖然他是挺可憐吧，但畢竟跟那麼多人打過交道，誰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孩子，聽我一句勸，這種人心理早熟，最懂得如何讨人歡心了。”

“你這是什麼老成的說教口氣，”崔九一指頭彈它腦門上，毫不意外看見它浮誇的動作。

亞欮“哎喲”一聲，它捂住腦袋，不服氣道，“哼，你就看着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你算幾門子的老人啊。”崔九笑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