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見白矖身影,楊戬找遍華山前後,僅找到一縷青絲,他第一反應白矖被人抓走了,觀察下四周,也沒打鬥的痕迹,或許是她自願離開的,留一烏發後,走得利索幹淨,哮天犬的追蹤術派不上用場。
用一句殘酷的話來形容,“那人不在世間了,人間蒸發了。”
楊戬惘然若失,手握掉落的長發,站在樹下,一站就是一下午。
哮天犬察覺主人不開心,腦袋親昵蹭蹭他的褲腿,給他表演轉圈圈咬尾巴,一會奔去廚房,叼了根胡蘿蔔當着他的面嚼的咔嚓響。
一根胡蘿蔔啃完,也不見主人笑顔,它似霜打的茄子,蔫了。
楊婵挺着肚子,青色的繡鞋踩過枯葉,撫慰道:“二哥,二嫂離開一定有她的原因。二嫂待我親如姐妹,楊婵嘴上不說,但和你挂念她的心是一分不少的。”
楊戬愁眉不展對她道:“她對我處處周全曾讓我置身一事之外,我就不能辜負她的心意。在我這裡,她是自由的。她來了,我便在,她走了,我便等。隻是她毫無征兆離去,我尋不到她的蹤影,昨夜發生的,好似南柯一夢。”
“二哥,不管二嫂身在何方,隻要心連在一起,天涯即咫尺。”
經楊婵開導,楊戬想通了,拿出一條絲帶将長發一系塞入香袋,再将香袋貼身收藏。
“這絲帶也是二嫂的吧!”
“嗯。”
楊婵笑了,“我二哥還是很好哄的嘛!”話罷,肚子忽然劇烈地疼痛。
怕是要生了。
楊婵在床上痛的死去活來,顫着唇重複劉彥昌的名字。
楊戬在外面聽得心揪成一團。
好番折騰後,沉香出生了。
是個男孩。
結果與楊戬想的完全相反,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一個粉嘟嘟的小嬰兒,他露出了笑容。
“沉香,我是舅舅。”他低着頭和襁褓裡的小家夥打招呼。
又是紫金蘭凋謝時節,一朵朵小花蔫在枝頭,葉子泛黃。
楊婵穿着淡黃長裙,目光看向冰棺時變得無比溫柔,裡面躺的人啊是她此生的眷念和依賴。
她提裙跑過去,裙擺掃過紫金蘭,上面沾了幾片枯花倦葉。
她伏在冰棺上,滿眼愛意,躺着的人眉目如常,一如初見模樣。
“沉香出生了,是個男孩。你猜猜他像我多一點還是像你多一點?”
當然重玄不能回答。
她一笑,“你肯定會說,像誰都好。”
“你的相貌與之前不同,甚至更為清俊,這顆心卻是一樣的,我仍叫你彥昌還是改口喚你重玄?”
空氣裡散去的隻有她自己的聲音,楊婵并不覺得無聊。
“你還記得我們華山下初見的場景麼?”她陷入美好的回憶中。
“那時我閑來無聊,獨自一人到山下茶肆喝茶,你就坐在我身後,彼此不相識。”
“一個面相猥瑣的男人佯裝請我喝茶,你出面阻擾。你不知我并非凡人,即使他起了龌蹉的心思,我也是不懼的。”
“你說,‘此人色心不改,若不得到教訓,就會有其他女子受到傷害。’我倆聯手将他揍得跪地求饒,出了口惡氣。”
“你我算了結緣于此,事後,你向南,我往北,我走了數丈遠,回頭發現你仍在原地。那一刻,我的心是從未有過的悸動。”
楊婵繼續沉浸回憶裡,彼時春草繁茂,桃花枝下,她轉過身,對他搖晃胳膊招手,高喊道:“公子既通曉音律,不如你我琴箫合奏一曲?”
得到他回應,她雙手合攏嘴邊,“我在聖母宮等你,不見不散。”
美好的回憶是糖,無數次憶起,依然香甜。
她隔着冰棺,描摹他的眼,“願與君,斬月色入茶,攏白霧為榻。坐看素雪起,閑觀二月花。彥昌,我心本如荒野,你來了一遭,這處卒然生花,灼灼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