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跨越幾百年,涉過山川湖海,終于再見故人。
扶蘇被他盯得些許不自在,咳了下,打破這莫名的氛圍。
白微收起眸光,案上的畫中人給了他靈感,現場編出一個事故來:“公子要見的可是我姐姐?”
“是的,她于我有救命之恩,請問她在何處?”扶蘇問。
白微面部悲痛起來,“我姐姐在一個月前離開人世了。”
“什麼?”扶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
“我和姐姐在深山長大,不聞世事,不料姐姐一個月前突然被人殺害,含恨九泉,我曾在她墓前發誓,一定要找到兇手,替她報仇雪恨。可這月裡,我苦尋卻毫無線索,身為她唯一的親人,是我無能了。”白微流出悲痛的眼淚。
趙高,不,準确來說,是趙高腦海裡墨空吟的一縷意識。
墨空吟身體沉眠,但那如鏡片般薄弱的意識四處渙散,成不了氣候,隻能依附他人身上。
就是這不起眼的意識利用了那和尚的執念,将白矖帶回數百年前。
回到過去的神是沒有任何法力的。
也是這一趟,白矖弄明了一件事。
這執念之人,不是外人,是她第三個分魂。
身魂合體,兩股意識混沌不清。
正是趙高的一聲白矖,喚醒了她。
自此,神魂分明。
扶蘇這件事,白矖将主動權交給白微。
他恢複成男身,按照趙高的意思接近扶蘇。
他之所以編個姐姐去世的荒謬理由,第一點,扶蘇會看在白矖救他一命的份上,将他安排在身邊。
第二,他趁這場虛構死亡的謊言裡,将所有線索暗指向趙高,引領扶蘇一點點看清趙高的野心。
扶蘇一聲歎惋,“人死不能複生。”
“你叫什麼名字?有何栖身之所?若無,你可願留下?”也算報答她的恩情了吧!
“多謝公子收留,白微願意留下來侍奉公子。”
非常非常願意。
陰嫚扼腕長歎,她哥那顆剛萌發愛意的心喲,就這樣血淋淋碎了。
天妒紅顔,天妒紅顔呐!
兩三天的功夫,白微與扶蘇陰嫚混熟了。
這天夜裡,扶蘇在房間裡挑燈夜讀。
白微翻進他的房間,坐在他對面。
扶蘇對他全程睜隻眼閉隻眼。
他自己也解釋不清,身邊圍繞這麼多人,為何偏對初識的他與衆不同。
愛屋及烏?
“我有個故事憋在心裡,不吐不快,公子可有興趣?”
“哦?”扶蘇目光從竹簡轉移,與他視線對撞。
“說來聽聽。”
白微豎起兩個大拇指,“左邊這個為小混混,右邊代表少年郎。”
燭光映照兩人臉龐,白微開始講起了故事:“小混混身處的世界從來和别人不同,别人的世界有男女老少,鳥語花香,但他的世界裡僅有位少年郎。”
他彎了彎右手拇指。
“還是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那種。”
扶蘇合上竹簡,認真傾聽。
“小混混被嬰兒的哭聲驚醒,彼時,他萬分煩躁,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那嬰兒也很争氣,從此極少哭鬧,他心滿意足睡去,昏昏噩噩,不知過去幾年,久到他聽見嬰兒的念書聲,原來,自己這麼一睡他竟長大了。”
“少年郎的嗓音真好聽,文化更不錯,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叫人折服。小混混終于認真關注這位少年郎。”
“他常常幻想少年郎的容貌,他聲音這麼好聽,那長得也一定很好看。無聊的日子裡小混混有了盼頭,他求神拜佛,想見少年郎一面,一面就好。”
“神佛從不理他的心願,他想見少年郎的心卻有增無減。”
“命運有時相當殘酷,在你即将擁有的時候失去。小混混如願見到那少年郎,卻是他永遠閉目的那刻,少年郎自刎了。”
“他自刎的一刻,小混混方才明白,原來,他是他眉宇間的一枚印記,合于他出生之時,分于他死亡之際。”
“小混混做出一個可怕的決定,他要救他。人一旦有了執念,就會變得可怕起來,他服用大量藥物,着魔似的修煉,成妖化鬼成神,面容變化數次,變得他再也認不出自己。他不在乎,他心裡隻有挽回那場悲劇的念頭,一次一次的失敗,又一次比一次堅定,如此,執着了八百年。”
“後來,一位老人告訴小混混,有位神女可以幫助他,他信了。他想法設法引出神女,利用她的神力,這回,他心願達成。”
與他照面的那瞬,八百年僅是個數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