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海，約旦河上遊，原光精靈域附近，水流聲隐隐約約從前方傳來。

“北鬥報告長官，北方五十裡，混沌度正常，沒有上升趨勢！是否繼續探索？”

前方哨兵的消息返回，凡基爾皺起眉，看向手中羅盤一樣的東西，皺眉思考。

混沌羅盤平時指針會如鐘表一般有規律地圓周運動，隻有在某一個方向混沌度陡升的時候，指針才會停止遊走，鎖定那個方向。

而此刻，混沌羅盤的指針依然牢牢咬住北方，可是北方他們走了那麼久，卻一直沒有明顯的混沌度上升的迹象，這真的是怪事。

“再往前，過了約旦河，就是晨曦之森了，我們入境如今也需要申請，要繼續探索嗎？”耳畔傳來詢問聲。

“一會兒回收海妖之眼，我們繼續前進。”

凡基爾壓住一絲凝重，“到精靈界就精靈界吧，剛好，我聽說我們那臭小子也在那裡養傷，實在不行，我讓他給我們開開後門……”

他話音未落，眼睛一眯，朝前方望去。

小隊頓時也安靜下。

前方的霧氣依然濃郁，五十米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輪廓，而霧氣裡，隐約傳來了一個機械的腳步聲。

“嗒，嗒，嗒……”

……

神殿之外，精靈王匍匐在地，身體在廟宇的陰影裡輕輕顫動。

不知何時，風天使，水天使，以及大地天使的身影都出現在神殿之前，凝視着那道跪伏的身影，神色嚴峻。

神邈遠威嚴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從遙遠的雲層上響起，又乘風而落，挾裹着沒頂的窒息感：“西爾芙，你的罪是什麼？”

西爾芙啞聲道：“第一條，我身為精靈界之皇，身負統一的大任，卻因為一時的玩心，讓人有了可乘之機，也讓我，永遠地失去了我的伴侶。

“其實在我前往天界的路上，我們受到了暗精靈的刺殺……雷米爾為了保護我，付出了生命。”

精靈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沉痛清晰。

神殿前陷入寂靜，三位天使長表情都是不同程度的驚愕。

雷米爾……死了？

精靈繼續回答：“第二條，我将錯就錯，欺騙了父神與各位大天使長，隐瞞了我的伴侶身死的消息，謊稱他隻是傷勢複發，需要療養，罪加一等。”

天使長們表情從驚愕變得疑惑，也在這時，神冷峻的聲音響起：“為什麼要撒這樣的謊？”

精靈王忍不住顫抖：“這也是我最大的罪……

“這幾日，我一直能看見暗夜禁果的化身，它蠱惑我，隻要我願意在被您冊封時交出一部分先王們的星輝，就能将我的愛人帶給我。”

“而我受了它的誘惑，差點打開禁忌的大門！”

他話音落下，神殿外一片死寂，隻要精靈王沉痛的忏悔還在流淌。

空氣仿佛凝滞了，三位天使長一時間都不知作何表情。

一個來到了天界的精靈王身邊居然一直潛伏着禁果的影子，在神的眼皮底下誘惑精靈皇，這……

漫長壓抑的寂靜後，神的聲音突然變得溫和：“雷米爾……是被破戒人咒殺的吧。”

聽着那溫和的聲音，加百列等人眼眸一滞，然後是凝重，西爾芙不明白，但他們是知道，這樣的溫和意味着什麼。

西爾芙握緊拳頭，指節發白：“是。”

神問：“那你為什麼拒絕了暗夜禁果的誘惑？”

精靈王低伏着身軀，壓抑着強烈的痛苦：“因為我身為精靈界之皇，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精靈界的星輝因我黯淡。”

這并非謊言。

在聽到那個交易條件時，他确實猶豫過，也差點答應了下來，可很快，他望向那漫天的星鬥，隐約間，他似乎望到了父皇溫和而嚴厲的眼神。

于是他做出了選擇。

他并不曾讓自己的父輩們驕傲地挺起腰杆，但他也不能讓他的父輩因他蒙羞。

即使這樣意味着，他會被神明問責，失去一切，守着沒有那人的痛苦度過贖罪的餘生。

神溫和道：“讓我先看看你的記憶。”

祂的話音落下，精靈王頭腦爆發一陣難忍的劇痛，好像有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劈開他的腦門，把他的内裡赤裸裸地挑開，暴露他每一條粉紅的筋血色的肉，每一根緊縮的血管和抽動的神經！

那是神的視線，平如無風之海，卻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意識，抵達他的心靈深處，粗暴地四處搜刮，細緻地寸寸審視。

沉寂片刻，凄厲至極的嘶吼聲回蕩在冷寂的神殿之外，精靈王抱着頭倒在地上，五官扭曲，身子翻滾着劇烈地抽搐。

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

摧心剖肝，剔骨剝皮，莫過于此。

他本能地想要求饒，可除了痛極的吼聲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要立即昏死過去，可神似乎在有意懲罰他一般，讓他保持最清醒的狀态，感受着那沒有半點溫和的精神入侵。

不知過了多久，神緩緩地抽離目光，階梯下，精靈也如抽了骨脊的狗般癱軟在地上，肢體還在反射般地抽動着。

意識模糊中，他聽見祂的聲音，依舊溫和：“我沒在你身上找到你記憶裡那禁果的氣息，它最後一次在什麼時候出現的？”

“昨，昨天夜裡……咳，我拒絕後它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你在終戰時受了嚴重的腿傷，是嗎？”

“是……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