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痊愈的嗎？”

精靈王眼神渙散地喃喃道：“應該是來天界前自己痊愈了吧……”

神卻搖頭：“你的記憶有許多不連貫的地方，我懷疑，這和你接觸的邪惡有關，孩子，如今的你，似乎沒法成為我理想中的精靈王。”

西爾芙一怔，猛地回神。他努力支撐自己的身子，哀求道：“我願意接受懲罰，但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人的罪，請您不要波及我的族人。“

拉斐爾在這時開口：“父神，西爾芙陛下立下了大功，且及時向您坦誠，沒有釀下大錯，我覺得……”

一道溫和的目光落在他頭頂，拉斐爾神情掙紮了一下，乖乖閉上嘴。

神重新看向精靈王，平靜溫和：“不用緊張。我願意給悔過的靈一個機會。

“隻要在明天之前，你能洗盡你身上的罪孽，我依然會冊封你為精靈王，整個精靈域從此會和我建立聯系，在我的庇佑下遠離戰火。”

西爾芙猛地擡頭，聲音顫抖：“感謝神……請問，我怎樣才能洗清我的罪孽？”

站在神殿前，水天使加百列似乎明悟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神：“加百列，我離開一會兒，接下來交給你了。”

“是。”加百列緩步走出，手裡出現一個水瓶，隐約能聽清裡面水晃動的聲響。

她走到精靈面前，眼露憐憫：“約旦河環抱着精靈界，是精靈的生命之源。但同時，它也被稱為洗罪之河，配合我的祝禱，可以洗清一切罪孽和邪惡的痕迹……隻是，會有些難受。”

不隻是難受……而是剔骨剜心的痛苦，很多惡魔都在這樣的酷刑中死去。

她心底歎息，放開手，雙手合十開始祈禱，六翼泛起水樣的波光。

而随着她的祝禱。水瓶懸在精靈王頭頂，慢慢傾斜，一滴清澈的水落在精靈王頭頂，霎時，西爾芙感到一股徹骨的寒從頭頂滲入，鑽入身體深處，直直抵達靈魂。

他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牙齒死死咬住蒼白的唇，血從慘淡幹涸的唇角溢出。

洗罪之水順着精靈燦金的發尾落下，在地上留下一團黑色的水漬。

加百列皺眉。

他身上的罪孽，是不是有些過重了？

……

寂靜的神殿中，神坐在神座上，沒有落點的眼眸裡有奧秘的光快速流轉。

活火總喜歡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打破祂定下的規則，摧毀祂建立的秩序，以圖讓祂心灰意冷，歸于虛無。

隻是這個狀态的祂詞典裡并沒有心灰意冷。

此刻，祂一刻不停地推演，俯瞰過去到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抽離每一個細節，調出每一條有價值的信息，然後不帶一絲情緒地歸納。

心靈深處，理性在平靜地發問：一個神聖階級的天使的逝去，自己沒有一絲感覺，這是合理的嗎？

紅海的迷霧遮住了視線，如果有活火的參與，那這是合理的。

理性在發問：西爾芙的記憶缺失了許多細節，他說的話真的可靠嗎？

西爾芙沒有說謊。等他身上暗藏的邪惡被洗去後，他自己應該能回憶起缺失的記憶……隻要他沒在這個過程中死去。

理性發問：能看出是哪一個暗夜禁果嗎？

造成記憶缺失沒有辨别性，如果完美隐匿氣息，那最有可能是“謙卑”。但其餘有幾種“美德”通過一些手段也能做到。

神得出結論：祂需要一個人去紅海調查，消減那枚禁果。

祂立即遙遙地感應了一下，卻發現那人竟然又處在睡眠狀态。

耶蘭特心念微動，一個清晰的畫面出現在他的眼前。

樹蔭下，雜草叢生的地面上，蜷縮着一個紅發天使，他雙目緊閉，面容蒼白，似乎是被困在夢魇裡。

祂的理性平靜地發問：一個大天使長，突然昏厥的理由可能是什麼？

神甯靜的心湖突然産生了一絲波動。

但這隻是短短一霎，神座上，神明望着昏倒的天使長，眼似深空，不起波瀾。祂伸出手指正要回溯，突然，一股困意從身體深處湧上，思緒開始凝滞。

偏偏是這個時候……！

祂的眼底的溫和驟然冷了下去，沒有猶豫，祂猛地攥緊右手。

胸腔裡，七條銀色的鎖鍊也開始緊緊收緊，狠狠地束縛住那顆泛着銀光的神心。

神曾對白貓說，祂在身上為自己加了七道封禁，是為了讓自己更理智地判斷，這隻是部分原因——

祂要用絕對的理性壓制着詛咒帶來的困倦！

随着鎖鍊的收緊，靈魂傳來極緻的疼痛，神面無表情地忍受着，臉色卻慢慢褪去不多的血色。

但同時，祂的眼眸也變得越來越冷靜，冷漠，高深。

這樣的睡意來得越來越頻繁，特别是近些年，即使不推演，祂也時不時感到倦意。

耶蘭特知道，祂已經踏上混沌之火為自己準備的死路。這一次，不是祂永久陷入長眠，就是活火被祂徹底趕出神國。

這個世界會是祂們最後的戰場，所有的一切必須在此世終結。

所以，不允許錯誤，不允許任性，不允許猶豫，不允許心軟。

神放下手，眼神變得完全的溫和，和冰涼。

下一刻，祂的身影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