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廳中玉樹臨風的青年,分明郎情妾意。且同是男人,他又怎會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敵意。
夏鶴心如明鏡,隻知妻子的入幕之賓姓甚名誰,已經有了苗頭。
皇帝給祁無憂安排了幾個講學的經筵官,晏青即是其中之一。還在宮裡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去文華殿和晏青一起讀書,聽他講學。
朝中文武辦了喜事都有三天婚假,沒料到公主沒有這個待遇,還要晏青親自來提醒。
祁無憂宛如翹課被抓了現行,坐在那裡怪難為情。
她倏地站起來,道:“那現在就去我的書房吧。”
祁無憂說着,鬼使神差看了夏鶴一眼。
他在門口停了半天,早将他們審度了幾個來回。她心裡直跳,小鹿亂撞得厲害,卻又不知有什麼可怕的。
夏鶴掃了她一眼,四目相對,不僅未見火花,反倒看得彼此心中一涼。
祁無憂抿住嘴,紅潮漸漸消退,慢慢騰升出一道心火。
晏青站在旁邊審時度勢,喚了一聲“殿下”,不露痕迹地提醒她正事不可耽擱。
夏鶴目露譏诮,轉身便走。新婚的妻子第二天就跟别的男人眉來眼去,他卻無心戀戰,哪有從中橫插一腳的打算。
祁無憂死死瞪着他遠去的背影,暗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到底說不清哪裡教他落了面子。在晏青跟前,她更是感到丢臉極了,兩頰火辣辣地燒着。
她從一開始就決心經營好這段政治婚姻,更打定主意向晏青證明她的選擇沒錯,她會跟驸馬恩恩愛愛,琴瑟和鳴。但不過新婚第二天,她就在晏青面前暴露了自己婚後的不堪。
非但沒有半分恩愛的影子,反而到處一地雞毛。
祁無憂咬牙盯着遊廊幽深處,死死憋着想湧上來的淚水。她絕不肯說出“後悔”兩個字,也絕不能把這兩個字寫在臉上。
晏青見她這般,又豈會不懂。若非于理不合,他早該像往日一樣将她擁進懷中撫慰。可他也不忍戳破她的堅強,隻是又輕輕喚了一聲“殿下”,教她不要再想剛才那個絕情的男人。
“如果受了什麼委屈,一定要讓我知道。”
祁無憂回眸,胸口一酸,說不出的窩心。她擡眼看了看晏青,男子清澈的眼中也有說不出的憂心和關切。最後,她輕聲道:“沒有。”
她總在人後發洩她的不滿和委屈,對着照水她們提起晏青時更是言辭激烈,像個随時要竄天的炮仗。真到了晏青面前,望着他晴雲秋月般的俊容,她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好意思跟他說那些酸話,也知道自己亂發脾氣的模樣惹人讨厭,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懂事,用力克制住了所有的沖動。
“我一直記得為什麼選他當驸馬,所以也會好好跟他相處的。你不用擔心我。”祁無憂也會細聲慢語地說話,“我不會讓他欺負我的。”
晏青歎了口氣,“沒有就好。但若真有什麼委屈,務必讓我知道,我來想辦法。”
祁無憂點了點頭。
“隻是……長倩,你知道,我跟驸馬結親已是那麼……”她不知道如何形容,緩緩說道:“若不借機狠狠從他身上或是夏家身上謀些什麼,我總是不甘心。”
晏青點頭:“我明白。但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祁無憂搖搖頭,表示沒什麼勉強的。
“等到什麼時候取得他的信任就容易了,但是難就難在要讓一個人喜歡上我。”
“一點都不難。”
晏青坐着沒動,始終恪守君臣之禮,不曾越過雷池半分。他望着祁無憂,就像在柔和地訴說着他正怎樣的擁抱着她。
“若他不愛殿下,必定是他有眼無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