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櫻捏着信紙,手指微微撚動,垂眸思索片刻。
西郊皇家莊園。
宋妄的意思,是讓她前往西郊,與他私會。
為着世家的顔面,竟是連城内都待不得嗎?
沈櫻眼底掠過一絲譏諷的冷意。
沈既宣瞥了眼:“信上寫了什麼?”
沈櫻将信紙遞到他眼底下,“上元節,約我前去西郊,皇家園林。”
沈既宣看着,臉上泛起笑意:“陛下果然惦念你,阿櫻,你沒叫我失望。”
沈櫻沒說話,拿回信紙,情緒穩定得波瀾不驚。
她袅袅起身,走到一側火盆旁,将信紙扔進去。不過倏忽間,紙張便被火舌整個吞沒,留下一片灰燼。
沈既宣登時急了:“你做什麼?”
沈櫻的目光移到一側的書架上,“上元節我已有約,西郊我不會去。”
沈既宣起身,自是不依:“你竟然違背陛下的意思?”
沈櫻輕慢道:“我約的,是謝渡。”
沈既宣的動作倏然一頓,整個人維持着滑稽的姿勢片刻,“嗯?”
沈櫻回身,望着他的眉眼:“孰輕孰重,父親應知。”
沈既宣緩緩坐下,穩了穩心神,一派道貌岸然:“你與謝郎君有約在先,萬萬不可爽約。”
沈櫻在他對面坐下,伸手為自己倒一盞熱茶,不緊不慢地飲着。
沈既宣心思轉過千百遍,耐不住性子,問:“你與謝渡為何會有約?”
沈櫻言簡意赅:“昨日同困大慈恩寺,得了他的幫助,特意設宴做東,以表謝意。”
沈既宣臉上的驚喜之色,遮都遮不住:“阿櫻,你當真能幹。”
沈櫻彎唇一笑。
沈既宣興奮以極,不由以肘擊腿:“你有所不知,謝渡從不輕易答應旁人的宴飲。阿櫻,你若能抓住機會嫁入謝家,那就真真是父親的好女兒!”
沈櫻眼底閃過一絲譏諷:“女兒盡量。”
沈既宣臉上笑意不減,拍了拍她的肩膀,慈愛如她嫁入東宮那年:“阿櫻,父親沒看錯你。”
沈櫻擡手,于身前鋪一張白紙,提起沈既宣的筆,蘸着墨汁,行雲流水。
——上元夜,與姑母先定約盟,無法赴約,萬望珍重。
她短短寫了一行字,丢了筆,将紙張折起,放入信封中。
沈既宣眼睜睜看着她敷衍,心底五味陳雜,忍不住問:“阿櫻,如此敷衍虛假,當真無礙嗎?”
沈櫻漫不經心道:“能有什麼妨礙?”
縱使宋妄察覺她話裡有假,也隻會覺得,她仍是怨恨他,才不肯與他相見。
無甚大礙。
而且,縱未有約,她也絕不會去西郊,做這偷情私會的龌龊事。
為着宋妄丢了尊嚴,一萬個不值。
自輕自賤,旁人又怎麼看重?
沈櫻的目光,落于一旁滿牆的書架上,從中翻出一本《說唐三史》,聲音輕緩:“父親,樊梨花被當年多拿喬三分,便不會落得被休棄三次的結局。”
沈既宣比誰都了解男人,穩住心神,點了點頭:“你心裡有數就好。”
沈櫻緩緩起身,衣袖流水般拂過桌面,行禮下拜:“父親若無别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沈既宣點頭,眉眼間全是贊許。
沈櫻提起裙擺,踏過高高的門檻,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