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
桑無度剛睜開第一隻眼睛就差點沒被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直接送走,睜開第二隻眼就被滿眼古樸别緻的房間和遠處博古架上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古董的青花瓷驚得眼冒金星。
天旋地轉間,桑無度朦胧想:老大他們這是把我送進什麼費用昂貴的療養院了嗎?我家雖然小康,但好像也付不起這家療養院的費用。
這一刻,桑無度那生鏽了一樣的腦子開始咯吱咯吱地轉動,半晌他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家人呢?室友呢?他怎麼一個都沒看見。
不會是費用太高,他們把自己扔這了吧!那自己恢複後豈不是要‘賣身還債’?
也不知道這個療養院有沒有食堂或者餐廳,讓他能去刷盤子還債——以及,他的身體應該還能上學吧。
桑無度這邊天馬行空想象自己賣身還債,小白菜地裡黃,沒人疼沒人愛的凄慘後半生,那邊縮在不遠處愣是沒被桑無度看見的兩人正叽叽喳喳小聲讨論。
“小桑師兄看起來還是那麼呆呆的。”灰袍小童聲音清脆。
“師弟别這麼說,你看小桑師兄神色變幻莫測,應該是好了。”應該是灰袍小童的師兄發言。
灰袍小童:“那小桑師兄怎麼不說話?”
師兄:“可能是剛剛掌握技能,不熟練?”
灰袍小童:“有可——”
“有可能。”
灰袍小童的‘能’還沒出口,就被一道陌生、年輕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搶先大聲說了出來。
灰袍小童不悅,脫口質問:“是誰聲音這麼大,不知道這裡有病人在休息嗎?”
他邊說邊朝門口走去,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不懂規矩,居然敢在青鸾峰長淵仙尊居所——淵瀾居偏殿如此大聲喧嘩,卻被師兄一把拽住,一回頭就瞥見師兄眼睛一個勁地往一邊斜。
“……”灰袍小童不明所以,單純地問:“師兄,你是眼睛抽筋了嗎?”
話音未落,他聽得一聲輕笑在耳邊炸開,師兄也無奈開口:“數乙,你聲音很大,而且——”
師兄指了指已經掙紮坐起來的桑無度:“剛剛是桑師兄在說話。”
灰袍小童數乙:“啊?啊??”
“是我。”終于智商上線,後知後覺什麼都不對的桑無度面上微笑,心裡罵娘地回道,“是你的小桑師兄在大喊大叫。”
數乙:“……”
*
蒼空山問悲宗長淵仙尊坐下最小弟子桑無度高燒醒來後,居然奇迹般地褪去癡傻和常人一樣,成了各峰弟子們津津樂道的奇聞。
風塵仆仆歸來的問悲宗掌門景同仙尊文柏,風一樣刮進了自家師弟長淵仙尊修祁居住的淵瀾居正殿,端起桌案上小童剛剛斟好的熱茶一飲而盡。
“砰——”
青色透明的琉璃茶盞被重重地按在桌案上,看得一旁斟茶伺候的小童眼皮子一抽,十分心疼差點被景同仙尊震碎的茶盞。
小童的神色沒逃過景同仙尊的法眼,他眼睛一轉,頗有些為老不尊地跟自家師弟告狀:
“師弟啊,你家這小童子看起來是不太歡迎我來,你看看這臉,皺得都比蒼空山下百鮮居裡的包子褶都多了。”
小童一聽,小臉皺得更醜了,看得景同仙尊笑得前仰後合,半點一代仙尊的威嚴都沒有。
修祁最知道自家師兄什麼德行,揮揮手讓被景同仙尊弄得手足無措的小童退下,自己坐到自家師兄對面親自為他斟茶。
溫熱的茶水緩緩注入琉璃茶盞中,正正好好八分滿,修祁開口:“文柏師兄一回宗門就莅臨我青鸾峰,應該不是為了逗弄我這淵瀾居裡的斟茶小童吧。”
景同仙尊文柏喝了一口熱茶,眉眼舒展道:“師兄我離山許久,就不能是惦念師弟,才一回來就來看師弟嗎?”
修祁笑而不語,繼續給文柏續茶,直到三杯茶下肚,修祁還要再給文柏續杯,文柏才緩過味兒來,連忙擋住修祁還要斟茶的手。
“師弟你這是想把師兄喝飽好送客吧。”
“師兄哪裡的話,你說惦念師弟,師弟就好茶招待,師兄這是不滿意了?”
修祁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柏,拿着茶壺的手也不見有什麼動作,文柏卻覺得自己阻止修祁的手像是握了一塊紮人的冰塊,慌忙松手,弱弱地道:“那個,我也沒有……不滿意啊。”
文柏的聲音越說越小,修祁的眼神也越來越淡。文柏見了,登時覺得背脊發涼,他這個師弟哪都好,修為高,人品好,樣貌更是沒話說,就是這個脾氣……
那真是既腹黑,又睚眦必報!
想起小時候自己被修祁算計替修祁背下的那些懲罰,文柏就覺得嘴裡發苦。雖然修祁年長後,再沒像小時候一樣調皮,他也成了掌門師兄,但經年累月刻在骨子裡的‘恐懼’還真不是一下子就能磨滅的。
文柏讪讪道:“師兄這不是跟你開個玩笑麼。”
“玩笑啊……”修祁繼續為文柏慢悠悠地斟茶,“那師兄現在能說說來我青鸾峰的原由了嗎?”
文柏眨了眨眼睛,嘴裡犯苦地看着漸漸注滿水的茶盞,老實道:“我聽說無度恢複了,來看看。”
修祁一言不發放下精緻小巧的茶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緩緩道:“師兄還是那麼關心無度。”
“啊?”文柏似乎沒想到修祁會這麼問,撓了撓頭,“哪裡哪裡,畢竟是我親自從魔族手裡救出來的孩子,我這關心不是正常嘛。”
“是嗎?”修祁輕輕轉動手腕,青色透明的琉璃茶盞在他手上靈活轉動,茶水卻絲毫沒有灑出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