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無度這夜睡得很安穩,桃花花燈放在房間博古架上,裡面發光、跳躍的燭火被一顆小巧的夜明珠替代,在黑暗裡散發出溫柔的光芒,驅散了房間裡的漆黑,也驅散了桑無度的噩夢。
那一小顆夜明珠是修祁給的,小巧一顆剛好放置在花蕊中,散發出的光柔和不刺眼,不會影響睡眠,桑無度很喜歡。
其實桑無度一直都有些怕黑,怕無數個自己獨自在醫院的夜晚。
父母一直為他的醫藥費辛苦奔波,妹妹還小也需要人照顧,小小的桑無度從來都是善解人意地笑得開朗對父母說他不用陪護,有護士姐姐和醫生在,他什麼都不怕。
護士和醫生也都十分喜歡這個勇敢、漂亮的小男子漢,對他确實照顧有加。
可醫院不似家裡溫馨安穩,在黑夜的醫院裡,小小的桑無度見證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有其他病區的病人、隔壁病房的病人、還有他隔壁床的小哥哥和老爺爺……
小小的桑無度隻能無助地躲在被子裡,大大的眼睛了噙着淚,睜着眼睛一直等待太陽照進病房,才敢閉眼睡去。
這一切,桑無度都沒有和父母說過。他理解父母的難處,就跟他從小就明白他可能長不大,所以要過好每一天一樣。
等桑無度奇迹般好轉,順利長大後,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怕黑暗,忘記曾經在醫院的歲月,一朝穿越,卻讓桑無度懼怕起這個陌生世界漆黑的夜晚。
剛醒來的那幾個夜晚,桑無度幾乎是睜眼到天亮,後來還是修祁發現桑無度恢複不好,讓數乙晚上睡在桑無度外間看顧桑無度,才讓桑無度能在這個陌生環境的夜晚裡閉上眼睛。
後來他身體好轉,不好意思再讓數乙陪伴,也漸漸适應了這個世界,覺得自己可以克服了,可今晚修祁給他的這小顆夜明珠讓桑無度知道,他還是怕的。
他希望隻有自己的黑夜裡,能有一束光陪着自己,讓自己能安穩入眠,修祁送他的這顆夜明珠剛好可以讓他以後的每個夜晚都好眠。
桑無度有些感動,決定以後對修祁好一點,最起碼,修祁對他是真心的好。
帶着這樣的想法,桑無度沉沉睡去,嘴角一直彎着,好像夢見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
淵瀾居正殿卧房,修祁穿着一身淡青色繡金絲竹的寝衣斜靠在寬大的玉塌上,面前的小案上放着那枚玄色纏枝梅花荷包,一絲若隐若無的魔息斂而不發。
修祁眼神深邃冷厲,淡棕色的瞳仁接近琥珀色,無機質般冰冷地看着手上的傳訊玉簡,半晌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冷冽的笑意。
“好啊,居然不在,你覺得你能逃得掉。”
餘音未落,玉塌上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
“阿嚏嚏嚏——”
蒼空山千裡以外的荒山上,景同仙尊文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毫無形象地用過自己寬大的袖子揉了揉鼻子,嘟囔道:
“肯定是小師弟那家夥算計我了,看來我最好跑過三年五載的再回宗,嘿嘿嘿——”
“掌門師兄笑什麼呢?說出來讓師弟也開懷一笑。”
“嘿嘿呀!!”文柏聲音都變了調子,看着從天而降落在自己身前的人,内心悲催不已,他都跑到千裡之外的荒山了,他這師弟怎麼還能抓到他,看來下次他還得跑得再遠一點。
修祁似笑非笑地看着眼珠子亂轉,一臉算計下次再跑的文柏,冷聲道:“師兄不是說上次下山多有疲累,要在宗門多休息些時日嗎,怎麼今日連夜都要出行,可是有大妖魔出世,需要師兄去處理,師弟如今傷勢好轉,倒是可以幫一幫師兄。”
“啊?啊啊,那個,呵呵,不用不用。沒有大妖魔,就是,就是辛為那家夥找我喝酒。”文柏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地回道。
“六欲仙尊?呵,可這個方向也不是前方歸一宗的方向,師兄莫不是老糊塗了?”
文柏:“……”
來了,來了,他小師弟的毒舌和睚眦必報,雖遲但到。這世人是眼瞎還是他這師弟太會僞裝,怎麼人人都會覺得他性子清冷,品行高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