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紫藤花,桑無度還看見欄杆周圍突出來的一溜用竹闆制成的平台上,擺着一盆盆十分名貴的花,那些花開的嬌豔,芳香彌漫,更顯得這個小竹樓如世外桃源一樣。
“這座竹樓是我親手搭建的。”
就在桑無度沉浸在美景裡的時候,修祁開口,他聲音了滿是懷念:“此地是我多年前偶然發現的,因環境清幽,我一時興起就搭建了此竹樓。”
修祁走到桑無度身邊,修長的手指溫柔捏起落在桑無度發間的紫藤花,繼續道:“心思煩躁時,為師會來此地小住一段時間,此次帶你前來——”
“師尊,你的意思是這裡你沒帶别人來過?”桑無度沒等修祁說完,就迫不及待地開口。
他雙眼亮晶晶的,漆黑的眸子印着背靠紫藤花的修祁,滿滿真誠,讓修祁一點都沒有被打斷的不悅。
修祁點頭:“為師沒有帶别人來過。”
桑無度一聽,眼睛更亮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修祁,伸出手去拉修祁的袖子,撒嬌道:“師尊,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帶别人來這裡。”
“哦?為什麼?”
桑無度一頓,輕擡眼簾、笑意收斂、自下而上地望着修祁的眼睛:“我喜歡這裡,也喜歡師尊。這裡是師尊第一次帶無度來的屬于師尊自己私密場地,無度以前沒有感受過這份特殊,所以貪心地想要這份特殊隻屬于無度一個人。”
他長了一雙微圓的貓眼,笑得時候,大大的眼睛彎起,看起來又開朗又真誠,但他收斂笑意時,眼尾輕輕耷拉,漆黑的眼瞳卻滿是修祁讓看不透的憂傷和豁達。
修祁不明白,一個剛剛恢複神志的小孩子,眼中怎麼會湧現如此複雜的情緒。
憂傷、豁達,兩個幾近相悖的情緒,卻能完美融合在一個十八歲孩子眼裡,修祁心下一凜,忽地生出一個不可能的想法——
難道回歸桑無度身體的那一魂三魄帶着之前流落在外的記憶?
随即,修祁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且不說桑無度回歸了一魂三魄後,體内僅有一魂六魄,照常人還少兩魂一魄,常人完整魂魄離體再度歸來,都無法記得魂魄離體時遇見是事物,天賦異禀也隻能模模糊糊記得一點。
桑無度回歸的那一魂三魄總不能比天賦異禀之人的完整魂魄還要清明吧,除非桑無度還有魂魄在外遊蕩,且遊蕩的魂魄極為強大,強大到可以影響桑無度殼子裡這一魂六魄。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得提醒一下師兄,看看師兄是否能記起什麼,盡早找到桑無度可能在外的魂魄,防止落入魔族之手。
将這些想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修祁拍了拍小徒弟的腦袋,溫聲道:“可以,為師不會告訴别人,等你修煉有成,可以自由出入布障林,為師就把這裡送你。”
餘音未落,修祁就見小徒弟眼睛瞬間彎起,大大的笑容重新挂在臉上,手也從小心翼翼地扯這他的衣袖變為摟住他的胳膊,嗓音清脆,飽含滿足意味。
“師尊最好了,無度最喜歡師尊了,”像是怕修祁反悔一樣,桑無度拉着修祁往竹樓裡走,邊走邊說,“師尊,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修煉啊,無度還想着努力提升修為,在兩宗大比上給師尊争臉面呢。”
修祁沒有抵抗,被桑無度拉着往前走,這種感覺很新奇,他并不抗拒。
等兩人都站在竹樓堂屋内,桑無度才放開修祁的手,饒有興緻地觀察屋内擺設。
雖然修祁說這裡隻有他自己來過,但堂屋的擺設一樣不少,以正廳中軸線為基準,兩邊分别擺放這成套的座椅。
大廳正中央卻不是凡界常見的方桌、座椅,而是一張大大的坐榻。
坐榻上放着小案,小案上一隻素白的花瓶裡插着一束含苞待放的鈴蘭花和一個小巧精緻的香爐,鈴蘭花幽香與香爐裡的冷香融合,隻一聞就沁人心脾,精神大震。
坐榻上方一整張牆壁上挂着一張傲雪寒梅圖,畫中鵝毛大雪飄灑而落,一樹寒梅獨自開在漫天冰雪中,褐色枝幹堆滿皚皚白雪,點點紅梅粘着落雪,紅白碰撞,死生碰撞,煞是好看。
傲雪寒梅圖的下方,是一個龍飛鳳舞的落款,仔細辨認,還能看出是寫的是清鈞兩字。
桑無度瞪大眼睛看着那幅傲雪寒梅圖,心中震驚,不是因為這畫讓他有多觸動,而是他家客廳,就現代那個家的客廳挂了一副一模一樣的寒梅圖,就連落款都一般無二。
桑無度記得,那圖是他小時候,即将進行最危險一次手術前夕,父母帶着他去一個據說很靈驗的道觀求平安。
求完平安後,父母抱着他離開時,碰到了暫住在那個道觀裡的一個遊方道士。
那道士見他父母心誠,就送了他父母這副傲雪寒梅圖,告訴他父母,挂在客廳正北牆壁上,即可保全家平安。
桑無度還記得,那個遊方道士還抱了他,拍了拍他的額頭,對他父母說:“小公子命運多舛,貧道送他一縷契機,或可在日後保小公子一線生機。”
說來也怪,那次之後,他居然奇迹般的好轉,那場成功率隻有10%的手術也成功了。
父母覺得那道士很靈驗,就按照道士說的,把那副傲雪寒梅圖挂在客廳北面的牆上,還設置香案每日祭拜。
現在他居然在不知是什麼年代的書中世界看見這副畫,桑無度怎麼可能不震驚。
難道他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有聯系,他是因為這個圖還有那個遊方道士說的什麼一線生機才會在觸電後來到這裡?
如果沒有那副畫,是不是自己就死了,還是說沒有那副畫,自己醒來應該是在醫院,而不是這個危險的書中世界?
一時間,桑無度心亂如麻。
修祁一直觀察着自己這個小徒弟,見他看見自己所畫的寒梅圖愣住,以為他是喜歡,便道:“無度若是喜歡,為師可以把這副畫送給你。”
桑無度思緒混亂,但還是第一時間想到畫應該很名貴,他得拒絕。
然而,等他視線再次落在寒梅圖落款時,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轉而問道:“師尊,這幅畫是誰畫的?真好看。”
修祁緩步上前坐在坐榻上對着還站立的桑無度招了招手:“坐下,為師跟你慢慢說。”
桑無度乖順地坐在修祁對面,主動接過修祁手裡的小茶壺,開始燒水煮茶。袅袅水霧遮住桑無度低沉的面部表情,修祁低沉磁性的聲音環繞在耳邊。
“這幅畫是為師百歲那年親手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