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覺得賀臨風有種神奇的本事。
如果今天換個人在他面前說這句話,此刻大概已經被當場踹下車,拉進自己老死不相往來的黑名單。
但賀臨風……
對方總是能繞過他的危險雷達。
往後三天,北江市風平浪靜,連臨時被寄養在市局的“證貓”咪咪都淺淺圓潤了一圈,皮毛逐漸油光水滑。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重案組各位。
哥們同事前女友,向允的社交關系網他們已經徹底走訪排查一遍,所有可能與死者起沖突的人,全部給出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包括當晚組局唱歌的“資方爸爸”。
兇器手術刀,線上線下到處都是,桃寶用戶千千萬,單憑這點,根本無法有效縮小篩選範圍。
“邪了門了,”渾然忘記自己還貼着張幹掉大半的面膜,汪來猛地起身,露出張鬼似的大白臉,“再狡猾的兇手,他也得講科學吧,不認識,又沒提前蹲過點,這人怎麼知道向允住哪兒?”
案發前後的監控,汪來看了好幾遍,反複出現在現場附近的人,都是平安路的老住戶,個個經得起盤問。
為了保證沒有疏漏,他甚至連向允的房東都細細審過,對方當時在鄰市出差,随行的同事好幾位,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難道真是随機殺人?”周山納悶,“兇手沒有特定的目标,隻是正好看到落單的死者,惡向膽邊生,一刀下去命中要害。”
這種案子向來最難偵破,無動機無關系,費時費力,結果往往還不盡如人意。
煩躁地,汪來用力扯了扯雞窩頭:“非常合理的推測,我也想這麼認為,可一個随機殺人的兇手,恰好和陳陽撞了腦洞,用了陳陽用過的刀片,害了陳陽打過針的病人,甚至和陳陽一樣要毀死者的容。”
“人身上有那麼多地方,心肝脾肺腎,他偏偏捅了陳陽想捅的喉嚨。”
“這概率……說是緣分,老周,你自己信嗎?”
周山噎住,半晌,誠實搖了搖頭。
認真旁聽的松曉彤舉手加入:“模仿犯?”
汪來再次無情否定:“簡青遇襲時,什麼臉啊喉嚨啊,連絲油皮都沒破,陳陽的計劃又是存在備忘錄裡,本地,層層加密,想模仿都沒機會。”
“況且,一切和陳陽聊過天打過電話、有醫學背景的同學同事,顔隊已經大緻摸了個遍,結果,你懂的。”
完全找不出符合兇手畫像的嫌疑人。
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松曉彤茫然:“那現在怎麼辦?”
汪來歎氣:“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客觀來講,目前對破案最有幫助的行為是,兇手再次作案。”
隻不過,沒誰會真的希望慘劇重新上演。
除了兇手本人。
“賀顧問呢?”記起對方上次神來之筆的靈光一閃,周山四下看了圈,期待,“他有什麼辦法沒?”
汪來試圖回憶:“呃。”
“換個角度思考?”
松曉彤好奇:“什麼角度?”
汪來頓了頓:“……犯人的角度。”
“他好像在很仔細地篩選下個受害者。”
*
北江市,白沙街。
賀臨風今晚沒開自己那輛拉風的吉普,而是随手在路邊掃了輛共享單車,長腿一支,像校園裡的學生,帥得青春飛揚。
警方辦案規矩多,偏他又是個劍走偏鋒的異類,為了避免給領導同事添麻煩,有些時候,難免要當回獨行的“私家偵探”。
可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裡遇到簡青。
——或者叫遇到簡青的車。
鞋尖輕點,完美腳刹,賀臨風擡手,笑吟吟敲了敲那扇貼了防窺膜的窗戶。
假如他沒記錯,兩個小時前,自己才和簡青在簡青家的樓下互道晚安。
随便停個車就被當場抓包的簡青:……
冤家路窄。
“賀顧問,”緩緩降下車窗,他先發制人,“你怎麼在這?”
賀臨風張口便來:“吃粉。”
簡青淡定颔首:“好巧,我也是。”
明明知道彼此都在撒謊,卻同時默契地選擇了不拆穿,四目相對,賀臨風果斷抛棄先前載了自己許久的代步工具,歸位掃碼付錢,開門坐進簡青的副駕駛。
“今天是向允遇害的第四天,你遇襲的第八天,”單刀直入,賀臨風道,“我覺得兇手會再次作案。”
“白沙街住了個女孩,叫曲桃,22歲,長相甜美,目前是字母站的小主播,兩年前曾經在欣姿醫美打過水光針。”
“以上,是我大緻的推理過程,也是我來白沙街的真正理由。”
“簡總呢,要不要談談?”
簡青沉默。
他當然可以咬死自己隻是閑逛,畢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簡青不能來白沙街,不能開車在深夜裡兜風。
但賀臨風已經誠懇地亮出底牌。
對方敏銳、強大、擁有近乎野獸般準确的直覺,笃定自己是為了相同的目的而來,并給他留下拒絕交流的餘地。